苏冉冉靠着北溟，看见两个孩子逐渐争执起来，不由得失笑。
“他们才多大呀，就一本正经说起“小时候”了，要是十年八年之后这么说，还差不多。”
脱口而出这句话后，苏冉冉脸上的笑容瞬间敛去。
十年八年？他们恐怕不会有那个时候了吧。
北溟也意识到了她的失落，将她抱得更紧。
就在这时，洛辰大叫了一声：“爹地，言言又流鼻血了！”
北溟立刻放开了苏冉冉，一个箭步冲进房间。
言言满手是血，鼻血喷涌而出，在床单上滴下许多鲜红。
“言言！”他连忙把孩子抱在了怀里。
私人医生就在隔壁的房子里随时待命，听见消息立刻赶了过来，给言言做了紧急措施。
洛辰有些被吓到了，缩在床上的角落里一言不发。
苏冉冉着急起来便觉得头晕，护士连忙扶住了她。
北溟等言言的血止住了之后，抱着她轻声安慰。
他们三个人的病情发展到如今地步，只能是熬过一天算一天，药物好像根本就没有什么作用。
“爹地，我不疼，也不难受了，你别担心。”言言捂着鼻孔，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脸。
“好，爹地不担心，言言一定会没事的。”
……
在这小屋里住着的那些天，每天都似乎格外短暂，但偶尔也觉得十分漫长，好像足以走完一生的时光。
他们三个人精神都不错的时候，北溟就带着他们去镇上的集市逛逛，甚至还去了一趟郊外的景区。
两个孩子可开心了，买回来一大堆零食和小玩具，虽然他们都没什么胃口吃那些零食，也没有力气玩游戏。
他们的病情也在持续恶化中，从一天流一次鼻血，到一天四五次，有时候还会吐血。
不过，大家都彼此心照不宣地不提病情的事，开心一天是一天。
生活本就应该如此，没有太多的盼头，那就每一个小时、每一分钟的盼头都值得期望。
直到半个月后的某一日。
这天早上，北溟接到了医院的一个电话。
“我们从欧洲的一个医疗研发中心那里找到了一种特效药，或许可以治愈苏小姐和两位孩子的病症。”
“你说什么？真的？”
北溟欣喜不已。
这是这段时间以来，他唯一听到的一个好消息。
“可是……这种新药刚被研发不久，还没有得到临床的验证，价格也十分高昂。”医院那边的语气有些支吾。
“价格不是问题，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都给我弄过来！”
“我们当然知道，对北总来说价格不是问题，可是……”
“可是什么？”
“药只有一份。”
他脚下一个踉跄，“你说什么？”
“是给成年人的一份药量，两个孩子年纪还小，或许可以只服半剂的药量。但是，药只有一份。”
这无异于是要他做出一个选择，是用这一份药来救两个孩子，还是只救苏冉冉一人。
医院那边解释，这种药的研发过程太过复杂，那个医疗研发中心在试药阶段只做了一份样本，如果需要量产的话，至少需要三个月的时间。
可是，苏冉冉和洛辰、言言他们，已经没有三个月了。
“让他们加快生产进度呢？无论多高的成本都可以！”北溟的拳头捏的越来越紧。
“如果还有别的法子，我们也不会在这时候来联系北总您。或许，还是要寄希望于能不能找到合适的骨髓移植配型。”
北溟颓然无力地垂下了手。
若是能够骨髓移植，他也不会像现在这般绝望。
上天果然是以捉弄他作为恶趣味。
就在这时，苏冉冉走了过来，见他脸色不对便笑着问：“你怎么了？”
“没事。”他立刻挂掉了电话。
找到特效药是件好事情，可是如果不能同时救他们三个人，也不算什么好消息。
要是被苏冉冉知道这件事，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牺牲掉自己把药留给孩子。
可是，他怎么忍心做出这样的抉择？
北溟上前一步，将她紧紧抱在了怀里。
“冉冉，我爱你。”
她一愣，笑道：“这还是你第一次对我说这样的话呢。”
“那我以后天天说，好不好？”
她轻轻推拒：“不要，怪肉麻的。”
他将她抱得更紧。
苏冉冉现在实在是瘦削得厉害，隔着厚厚的毛衣，都能摸到她嶙峋的肩胛骨。
北溟并不知道，此时此刻的苏冉冉，早已红了眼眶。
刚才的电话内容，一字一句，她全部都听见了。
……
这天晚上，苏冉冉强撑病体下厨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他们的餐桌上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这么多种类的食物，毕竟三个人的身体状况，导致他们日常只能遵医嘱喝一些流食。
“妈咪，我可以吃一口鸡腿吗？”言言早就馋得流了口水。
“可以吃两口，但是不许多吃。”
言言高兴极了，不管不顾地大快朵颐。
洛辰刚刚流完鼻血，一点都不想吃东西，但还是很高兴地喝了一碗海鲜菌菇汤。
“妈咪，要是我们每天都能吃这么多好吃的，那该多好呀！”
“等你们病好了，当然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苏冉冉温和笑道。
北溟拿筷子的手一顿。
他们已经很少再用这样缥缈的希望来互相安慰，因为已经做好了准备。
死亡虽然依旧是一件令人难以接受的事情，可失望是更加让人难过的。
“慢点吃，擦擦嘴。”她给言言递过纸巾。
“妈咪，我明天能去上次的那个公园玩吗？我超级想再玩一次转转椅的！”
“好，让爹地带你们去。”
她垂下了眼眸，顾自捣着面前的一碗饭。
“妈咪你不去吗？”洛辰问。
“……妈咪明天身体不舒服，就不去了。”
洛辰觉得有些奇怪。
他们现在每天都很不舒服，可是妈咪之前一直是想要带他们多出去玩一玩的，留下些美好的回忆也好。
明天为什么不可以呢？
吃完饭后，北溟又接了一个电话。
是医院打过来的，他特地走到了卧室的阳台上去接。
“北总，我们已经想尽一切办法了，但研发中心还是说，他们的设备需要重新调试，原料的加工也需要时间，三个月之内不可能生产出第二份特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