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受着手上的温热黏腻,大脑里乱成了一团浆糊,几乎听不清楚安希晟在讲什么,只感觉到一股大力从我背后将木佳佳抱走,然后就是剧烈的,跑车引擎发动的声音。
我转身茫然地看着四周围,所有人都在对我指指点点,不远处,一抹蓝色的裙子消失在了我的视线里。
“语安姐,语安姐?”
我的脑袋很疼,是那种仿佛要炸开的撕扯的疼痛,我看到章浩焦急的脸,隐隐约约若近若远的声音,然后就突然发现自己走到了一片种着火红色玫瑰的花田里。
花田的中央站着一个孩子,孩子的脸蛋白皙,稚气,但是眉目狠戾,表情阴郁。
他大喊,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丢下我。
你不配做一个母亲。
这是谁的声音?是一个女人,是谁呢?
是谁在大喊?
你以为你这样做就可以幸福了?你不要重蹈我的覆辙。
你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一开始,你就该消失的。
我应该消失吗?是谁在跟我说话?
木语安,语安?语安……
又是谁在叫我?我太累了,有点儿困,我先休息一下,就闭一会儿眼睛就可以了。
木语安,语安……
太吵了这个人,我睁开眼睛,耳边窸窸窣窣得好像有人在说话,大脑损伤,记忆丧失。
这是在说我吧。
“语安,你醒了?”
我睁开眼睛,看着顾秦烟,顾秦烟的脸有点过于苍白了,眼睛红红的。
“你哭过了?”
我伸手想摸一摸他的脸,但是手太重了,实在是抬不起来,于是只得歉意地对他笑了笑。
下一秒,我就感觉自己被人抱在了怀里。
“顾秦烟……”
“嗯,不要说话了。”
我点头,嗓子干得不行,一说话就感觉硌得疼,昏昏沉沉的,我好像是睡着了吗?顾秦烟还坐在我的身边,但是这个顾秦烟有一些不一样,他的眉眼笑的很开很开,原来他不板着一张脸的时候,五官是这么柔软的吗。
真好看啊我想,但是这个时候脑子里一直有声音告诉我这是个梦,是梦。
做梦,也很好啊。
再醒来的时候,是晚上了,我睁开眼睛,这次非常清楚明白地知道自己确确实实醒过来了。
医院的病房还是跟之前一样,我看了一眼顾秦烟,他趴在床边睡着了,我看着他,一动都不敢动,但是不知道怎的,顾秦烟突然就醒了,没有征兆的,突然抬起了头。
他看着我,眼睛里满是水汽。
这下,能够确定了,顾秦烟确实每次醒来都会这样,这也,太好玩儿了吧。
于是我伸手掐了掐他的脸,掐完还没来得及感慨这个手感,就发现自己的手被顾秦烟拽在了手里,很用力,一点儿不带松手的那种。
“顾秦烟?”
“嗯。”
“你松手好不好?”
“不好。”
我笑,“可是有点儿疼。”
下一秒,顾秦烟低头在我的手背上亲了一口,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我的手放进了被子里。
“放好,暖和。”
我快笑岔气了,看着顾秦烟一脸的认真,我看着时间倒数,差不多了,顾秦烟要醒了。
“你醒了。”
我立马收起满脸荡漾的笑容,认真地点了点头。他站起身,直接出去了,不过这次没到一分钟就又走了进来。
“怎么了?”
“让他们送点吃的过来。”顾秦烟掖了掖我的被角。
“我怎么了?”
“晕倒了,有点轻微的脑震荡。”
我皱眉,“木佳佳怎么样了,她还好吗?宝宝有没有留住?”
“不知道。”
我看着顾秦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他的脸色好像变黑了一点。
“不用管他们,养好你的身体。”
“我没事。”我动了动自己的手,除了刚开始头很疼以外,我现在的感觉真的挺好的,好得仿佛不是一个病人。
“有,想起什么吗?”顾秦烟看着我,眼神里闪烁着一种我看不明白的神色。
我摇摇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问,但是顾秦烟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将我伸出来的手又重新塞回了被子里。
“木佳佳?”
“闭嘴。”
“哦。”我看顾秦烟,一脸的面无表情加上面无表情。
没一会儿,有人敲门,顾秦烟走过去开了个缝把东西拿进来就直接无情得将门拍上了。
“粥么?”闻到香味才真的觉得肚子饿了,突然就开始咕噜噜地响起来,顾秦烟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眼我的肚子。
“饿了?”
“嗯,是粥吗?上次的那个粥很好喝。”我探头望过去,桌面上摆着大大小小的碗,却没看到粥的影子。
“不是。“顾秦烟拿了个小碗,“是炖汤。”
“你不说我还要以为是中药。”看着顾秦烟拿过来的一碗深色的汤,飘忽着奇奇怪怪的味道。
这怕不是什么毒药吧,我惊悚地看着顾秦烟,然后非常认真地摇了摇头。
“不饿?”
“饿。”
顾秦烟将碗递到了我的面前。
我努力睁大自己的眼睛看着他,尽可能地施展出可怜巴巴实在不想喝的意味,奈何顾秦烟,压根儿是根黑心的木头。
那碗汤,看起来是黑的,喝起来是苦的,灵芝放得属实有点多。
还有那碗米糊,一言难尽。
还有几碟子小菜,偏咸,偏甜,味道十分诡异。
实在是,算不上好吃,我皱眉,难不成我醒的太晚了,方姨都睡了?百思不得其解。
“不好吃?”
我抬头看顾秦烟,隐约瞧着他似乎带着点儿紧张,我睁大了眼睛,福至心灵一般地冒出了个念头。
“好吃。”我观察他仿佛是松了一口气似的表情,没错了。
“你亲手做的?”
顾秦烟一愣,“能吃出来?”
“哈哈,”我笑,大概笑的牙花子都漏出来了,这个人,怎么还能带着些反差萌呢。
他看着我也笑,是不知道多少次在我面前的笑了,可是心脏还是不争气地漏跳了一拍。
这是一个很美好的夜晚,顾秦烟没有抱着我睡,但是他坐在我的身边,给我讲了一个及其美好的故事,故事里有一个男孩子。
他说,那天的天气很好,但是穿着高跟鞋踩出来的声音在路过了一个拐角后就听不到了,此后她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我知道他说的那个小男孩就是他自己,他说故事的时候一句喟叹都没有,那样的离开仿佛就是一次不经意的暂别,很快就会回来所以你甚至都不需要想念。
但是再醒来的时候,顾秦烟不在了。
病房里一个人都没有,甚至连桌子上没吃完的东西都被收拾掉了。我吃了很多,即使味道实在不怎么样。
下一秒,病房的门被人一脚大力踹开。
安希晟像只暴怒的鬣狗,不管不顾地就冲了进来,我知道他一定会来找我,却讶异于为什么门口无人阻拦。
“木语安,你就是这么见不得我好是不是?”
我看着他,这仿佛是异常粗糙的为我构造的陷阱,我本意不是要跳进来的,但是制造这个陷阱的人自己先出了错。
“我说跟我没关系的话,你一定是不会相信的吧。”
安希晟冷笑,带着一种及其嘲讽和鄙夷的眼光看我,说实话我是很不服气的,一次两次,凭什么我非得听到这样子虚乌有的谩骂。
“我不会放过你的木语安,你在这里等好,多享受几天这样的日子吧,之后不会再有好日子过了。”
我看着他的神色,“如果你是真的为木佳佳,你就不该来找我。”
“呵,”安希晟冷笑,“你以为你背后现在有了顾秦烟就万事大吉了?凌江不久了,你以为安家这么好欺负?光他一个顾秦烟就可以执掌生杀?我就看你们,看你,什么时候跪下来对我求饶。”
安希晟说完便打算走出去,“佳佳的孩子没了,以后再也没有生育的可能性,木语安,像你这么自私令人作呕的人,活该没有孩子,你不配。”
“你就跪下来祈祷,以后也不要有孩子,来一个,我弄死一个。”
哐一声,病房的门被狠狠关上。
什么意思?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曾经有个孩子?我以前有个孩子吗?
“夫人?”
我抬头,看着陈特助气喘吁吁的样子。
“抱歉夫人,顾总让我守在门口的,我刚刚去买了点水果。”
“你没事吧。”
我看着他,大脑里却不断地闪现着各种破碎残缺的画面,不对,我想不起来。
“我有个孩子吗?”
陈特助闻言瞳孔一缩,我观察到了,所以,我真的有过一个孩子,是男是女,现在呢?
“在哪里?我有过一个孩子?”我抓住陈特助的袖子,看着他的眼神一刻都不愿意离开。
“夫人,这……”
“你知道的是不是,如实说,我不会怪你。”
陈浩旬犹豫了一会儿,看着我又看了看门口,最终咬了咬牙,“是,夫人出事的时候,孩子已经五六个月了,但是……”
我松手,但是?我睡了那么多年,出了那样的事,对啊,我笑,孩子怎么可能留的下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