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远深被保镖紧急送去了医院之后,抢救了小半天。
他年纪大了,老年人该有的毛病本来就全都有,心脏不好受不得情绪的大起大落,血压血糖也都过高,早几年还有过脑血栓的问题。
被顾泽临这么一激,情绪激动之下便中了风。
所幸抢救及时捡回了一条命,但也落下了半身不遂的毛病。
顾泽临去看他时,他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半边身子动弹不得,唯一能动的除了眼睛嘴巴外,就只有一只手了。
看见顾泽临进来,他的情绪又激动起来,拿手指着他在喉咙里发出低声的咒骂。
“外公,医生说了你情绪不能激动,当心再犯病。”
顾泽临嘴上说着关切的话语,神情却无半分波动。
他童年时最尊敬的那个人,终究还是成为了他最憎恨的那个人。
“你和你父亲真是一样该死。”周远深恶狠狠诅咒道。
“死不悔改。”
顾泽临冷眼看着病床上这个老人,才一天的时间而已,他似乎苍老了十几岁,从不怒自威的矍铄老人,变成了如今奄奄一息的模样。
他其实很想问问外公,当年害死他父亲、逼死他母亲之后,他有没有哪怕一点一滴的懊悔自责?
可是,周远深却只是咬牙切齿地骂道:“我就知道,你和你父亲一个德行,就凭你们,也想觊觎我的财产?”
“你手里的那些脏钱,我根本就不想要。”
“我呸!”
从病房外面走进来几个护工,拔了他手上的各种管道,就准备挪动他的床。
周远深这才慌乱起来,问道:“顾泽临,你打算做什么?你要是敢杀我……”
“你放心,我不会杀你,你都这个样子了,活着自然比死了痛苦。”顾泽临冷冷道。
护工的动作很快,麻利地将周远深搬到了移动担架床上。
“住手!住手!你们想干什么?”
“我只是觉得西山的养老院环境优美,风景宜人,很适合外公您养病。”
“你……”
“您放心,我以后有空,一定会去看望您的。”
护工们推着周远深的病床就要往外走,他挥舞着唯一能动的那只手,死死抓着床栏杆不肯松。
到了此时此刻,周远深才肯放下他的硬骨,打起了亲情牌:“顾泽临,你不能这么对我!”
顾泽临眼芒一凛,示意护工暂时停住脚步。
“你忘了吗?小时候你病了,我就那样抱着你,你哭着喊你母亲,我给你擦眼泪……我是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啊!”
周远深的嗓音沙哑,这一声喊得声嘶力竭。
顾泽临就算再做出一副冷峻模样,终究不是铁石心肠。
他颇有动容。
但那动容也不过是转瞬即逝的事情,他立刻又冷起了心肠:“外公,你少拿这一套惺惺作态的把戏再来诓骗我,亲情这种东西,你最没资格跟我讲。”
他顿了一顿,又补充了一句:“我孩子时就见过这一招了,但我现在不是孩子了。”
……
两天后。
梦溪小镇。
宁清欢在这镇子里的生活渐渐安定下来。
她用手头积攒不多的钱租下了一个小院子,每天就在院子里养花种菜,闲时在网上画点稿子挣点生活费。
小镇里人情简单,物价也便宜,她手里的钱足够生活了。
像这样安谧简单的生活,仿佛是梦境一般。
只是最近这一个多月来,她总觉得隐隐有些奇怪,好像是有人在身后盯着自己一般,可每每回过头去,却并没有人。
起先她还以为是钟问熙或顾泽临找到了她,可如果真是他们找过来了,又怎么可能只是在背后默默盯着?
而且这种异样感并非时常都有,这一个月来,也就是三两次而已。
或许,只是自己的幻觉吧。
这天早上,宁清欢收拾了屋子之后,走去菜市场买菜。
“小宁,买青菜不?”
“小宁,我这今儿早上刚去山里挖的鲜笋,送你两个!”
“小宁还是买条鱼补补身子吧,怀着孩子该多补点油水!多吃鱼小娃娃长得聪明!”
一路上,菜市场的摊主都主动跟她打着招呼。
这镇子里住的人少,一来二去大家都是熟识,他们照顾着宁清欢一个人挺着大肚子,买菜时总是会送她些东西。
她也投桃报李,时常给乡亲们在网上买点东西,前天还帮卖鸡的王大婶家的儿子补习了英语。
宁清欢走到了鱼摊旁边,精挑细选之后选了最便宜的鲫鱼。
“你不是向来不喜欢鲫鱼刺多?”
身后传来一声温润的男声,那声音如此熟悉,让她心头一颤,几乎以为是做梦。
可转过头去,顾泽临却真真切切地站在了她的身后。
手里的菜篮子咣当掉到了地上,刚买的西红柿骨碌碌滚落出来,她慌张地弯腰想去捡,却因为肚子太大根本就弯不下去,窘迫得很。
顾泽临蹲下身捡起了那两个西红柿,又对那摊主说:“要一条黑鱼,个头大一点的刺少。”
摊主早就跟宁清欢是熟识了,却还是第一次见到顾泽临,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听他的话去称黑鱼。
宁清欢慌乱地抢回了菜篮子,转身就走。
顾泽临并不急着追上去,反而冲那摊主说道:“一条黑鱼,要最贵的那种。”
宁清欢急匆匆走在前面,但哪里甩得掉顾泽临。
他拿了鱼,没收摊主找的零钱,三步并作两步追上了她,并接过了她手里的菜篮子。
“你怎么……”
“先回家吧。”
他搂过她的腰,扶着她继续往前走。
一路上,那些认识宁清欢的乡亲都投来好奇的眼光,毕竟这小小镇子里出现顾泽临这样一个穿着一身名牌、样貌英俊帅气的年轻男子,还真是奇观。
不少人以为是见了明星,甚至还拿出手机拍照。
终于走到了宁清欢租住的小院里,顾泽临自然而然地把菜篮子放下,挽起了袖子就准备杀鱼。
看他这样子,似乎早就知道她住在这个房子里,刚才一路走回来,都不必她带路。
“顾泽临,你是不是早就发现我在这里了?”
“也不算早就,上个月吧。”
“所以之前,一直是你在偷偷跟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