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泽临拖林绍云去查这件事,趁林伯父酒醉,终于倒出了当年真相。
事实正如他所猜测的那样。
当年,顾泽临的父亲顾长健只是一个普普通通从农村出来的大学生,进入周氏财团工作以后,机缘巧合与周氏千金周可眉相识相恋。
只是两个人的出身差距实在是悬殊,周远深不可能允许一个农村出来的凤凰男,就这么拐走他唯一的爱女。
于是,两人私奔了。
顾泽临正是那场无人祝福的爱情里所诞育出来的孩子。
可是,即便有了孩子,周远深依旧不能接受顾长健这个女婿。
顾泽临八岁那年,周远深找到了他们,想将周可眉和孩子强行带回周家。
他们自然不愿,过于激烈抗争的结果,是周远深剑走偏锋,竟指使人将顾长健开车撞死,并伪装成了意外车祸身亡的假象。
那场被伪装出来的事故,骗过了执法的交警与公安,将所有细节都抹得干干净净,却骗不过他的亲生女儿周可眉。
周可眉太清楚父亲的偏激与狠辣,她陷入了彻底的绝望当中。
她害怕同样的灾祸会降临在顾泽临的身上,于是不得不答应周远深跟他回去,接受父亲给她安排的门当户对的相亲。
答应那场政治联姻,她唯一向父亲提出的要求就是给顾长健办一个像样的葬礼,可周远深却害怕自己女儿的丑事被抖落出去,既不肯承认顾泽临的存在,也抹去了顾长健曾经在这片土地上活着的所有痕迹。
最终,她灰心绝望之至,在婚礼的前夜选择了自杀。
一对苦命鸳鸯,终于成了黄泉眷侣。
顾泽临那时年纪还太小,在父母双双亡故之后,大病一场,将八岁之前的那些记忆差不多忘了大半。
他不再记得父亲是如何悲惨死去的,也忘记了母亲当年的绝望面容,他只知道从小在外公家,父亲和母亲这几个字眼是永恒的禁词。
从前,他还以为是外公一生唯有这一女,白发人送黑发人他无法接受的缘故。
原来,外公只是恐惧面对自己是杀人的刽子手罢了!
林绍云紧急赶到了顾泽临的家里,将自己查到的那些东西全部交给了他。
“我爸当年跟你爸妈关系好,所以那些事情他多少知道一点,只不过周老爷子是如何做的那些事,他一个外人知道得毕竟不够详细,我们更没有任何证据。”
林绍云忧心忡忡地觑着顾泽临的脸色,生怕这消息太过惊人,他承受不了。
出乎他意外的是,顾泽临此时此刻冷静得可怕。
他面无表情地听完了林绍云放给他听的录音,问道:“只有这些?”
“就这些,本少爷我可花了九牛二虎之力,你都不知道我爹那老东西有多难对付!”
林绍云和林伯父之间的父子关系一向不大好,顾泽临对此一清二楚,让他去做这件事,的确是为难了他。
他抽出一份游艇购买合同递给林绍云,说:“感谢费。”
林绍云毫不客气地收下了,毕竟他这个混吃等死的富二代,月月零花钱都用个精光,想攒钱买心仪的游艇,还不如来宰一笔他的富一代好兄弟。
“我说,最近帮你办事你都那么大方,让我总又种被你包养了的感觉。”他腆着脸笑嘻嘻说道。
上回是别墅,这次是游艇,那下次岂不是可以要私人飞机了?
“老顾,下回要是还有这样的好事,还得找我啊。”
林绍云迅速地把游艇合同揣进了兜里,还比划了一个夸张的手势:“名侦探林少,竭诚为您服务。”
顾泽临冷哂了一声,眉头紧锁。
林绍云帮他查到的东西,固然让人心惊肉跳,可是他并没有任何证据去指证他的外公,更何况,以周远深的财势,任何指证只怕都没有作用。
他还有一场持久战要打。
看着顾泽临神情严肃,林绍云也收敛了他嘻嘻哈哈的样子,问道:“你打算怎么做?凭周氏财团的影响力,你跟你外公硬碰硬,无疑是死路一条。”
他沉吟着,眸中露出凛冽冷意。
“你有主意了?”
“只是有个计划,未必可行。”
顾泽临简略跟林绍云提了两句,林绍云大惊失色:“你胆子怎么那么大?不对,你小子胃口也太大了吧!”
“除了破釜沉舟之外,我别无选择。”
“可是……不行不行!你外公如此老谋深算,可比我爸那只老奸巨猾的老狐狸要有本事的多,你这一旦输了,那诺大的顾氏集团、你这么多年的努力可全都付诸东流了!”
“背水一战,一个顾氏集团算得了什么。”
“可是……”
林绍云还是十分担心,放眼整个A市,顾氏集团固然是实业上的龙头老大,但跟周氏这种跨国财团比起来,无异于是鸡蛋砸鹅卵石。
然而顾泽临却冷嗤一声,深邃的眼眸犹如无底洞穴,任谁也想不到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你猜我这些日子跟孟氏联姻,为的是什么?”
林绍云恍然大悟,却还是有些不明白,问道:“你想借力打力?”
“孟萱茹不蠢,孟严康更是老谋深算,要拿他们当枪使,还需要好好筹谋。”
至于如何筹谋,他没有细说。
林绍云走之前,似乎有些犹豫,回过头问了一句:“对了,你这些日子,见过你表妹吗?”
“子璇?怎么了?”
“我只是随口一问罢了,没什么。”
顾泽临见他神色有异,似乎有几分慌乱,不禁留了意。
话说起来,他也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胡子璇了,以往她可是最喜欢黏着她这个表哥的。
顾泽临知道胡子璇和林绍云之间多半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人家的私事,他并没有心思去过问。
如今他需要思考的,是另一桩更要紧的事。
林绍云走出顾宅后,下意识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通知栏上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更没有他想等来的短信或电话。
那个女人,这几个月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先前嫌她烦得很,现在突然她不再贴上来叽叽喳喳了,倒是心里空落落的。
“呸,老子才不是受虐体质!不来找我拉倒!”
他气鼓鼓地自言自语了一句,把手机放回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