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泽临说到做到,真的就在医院里住下来了,他家里的佣人还特地把他用惯了的家居一应用品全搬了过来,动静丝毫不亚于搬家。
要不是这间vip病房地方够大,还真容不下他这么折腾。
“你这么兴师动众的,可医生说我只要再住三五天,就能出院了。”宁清欢感到非常无语。
“团团暂时还要在医院里住着,等你出院后,我把这个病房改成休息室,你以后过来陪团团,就不用睡那硬邦邦的陪护病床了。”
他考虑得倒是周到,宁清欢还是忍不住嘟囔了一句:“奢侈。”
顾泽临这会儿已经打开了电脑,目不转睛地投入到工作当中。
虽然一时任性从公司提早下了班,但他要做的工作并没有完成,他很快戴上了耳机,接通了一个越洋视频通话。
宁清欢知道他应该是有个视频会议,大气儿也不敢出,只好管自己看杂志,心里忍不住吐槽:“既然有重要的会议,还来医院做什么?”
顾泽临那边正跟人进行三方会谈,说的全是些宁清欢听不太明白的语言。
她猜顾泽临说的应该是意大利语,中间夹杂着几句零星的英语,她竖耳倾听,只依稀听到他说什么赞助、大赛之类的话。
倒是有一个词,迅速抓住了她的耳朵:珠宝。
宁清欢颇感惊讶地看着他。
顾氏集团的主营业务向来都是实业和房地产,珠宝设计部门还是因为她才开设的胡闹生意,现在乔云溪不在了,她又在医院里,只怕设计部根本没法正常运转。
顾泽临这会儿提到珠宝,不会是真的打算进军这一行业吧?
等他开完了会之后,她立刻问他:“你刚才在讲什么?”
“没什么,正常商务合作而已。”
“我刚才听到,你们在聊珠宝设计。”
顾泽临笑道:“我记得,你好像不会意大利语。”
“专业名词还是知道两个的,顾泽临,你不会又打算为我做什么事情吧?”
顾泽临看她一脸紧张的样子,轻嗤:“我做什么事,都一定是为了你吗?宁清欢,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了。”
“不是最好。”
“你要记得,我是个商人,商人都是趋利避害的。我不会做任何赔本的买卖。”
他幽幽看着她,眼底笑意更浓。
宁清欢,与你有关的一切事,都是我的趋利避害。
……
这天晚上,宁清欢睡到半夜,忽然听见了一些呓语。
她本来就因为伤口长肉时麻痒难耐而睡不着,听到顾泽临发出的声音,更加睡意全无了。
“顾泽临?”
她叫了他一声,并没有回应。
看来,是说梦话了。
她忍不住起身,走到了他的身边坐下。
睡梦中的顾泽临眉头紧锁,额角还有一层薄汗,他紧紧抓着被角,看起来很恐慌的样子。
“妈妈……妈妈……你别走,你不要去……你不要去……”
顾泽临不断呢喃着,就连身体都开始抖了起来。
她心里一酸,下意识地握住了他的手。
在梦里一片凄蒙的雾里,伸过去的那只手对顾泽临来说,无疑是一根救命的稻草。
他紧紧地抓着,指甲都生生扣进肉里。
虽然被他捏得指节生疼,但宁清欢还是没有将手抽回,而是腾出了另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别怕,不要怕。”
他手心里全是湿粘的汗意。
宁清欢忍不住心中一酸。
从前,他也偶尔会这个样子,在梦里喊妈妈,浑身抖得糠筛一般。
他老是会重复同样的梦境,梦里他父母离开的模样,总是让他无比恐惧,而她无论怎么安慰,也无济于事。
虽然在白天清醒时,他比任何人都要强大,但在深夜无人的梦里,他却又如此无助。
原来,过了那么多年,他还是会做那个噩梦。
他的脆弱与无助,从来都不会表现在她的面前,而她也早就默契地学会了假装不知。
二十年前父母的死亡,对顾泽临来说,始终是无法回首的噩梦。
“泽临,你别怕,那都是梦——”
她轻柔的安慰似乎并没有效用,他还是惊叫着醒来,睁大了眼满脸惊惶。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未拉上的窗帘缝隙里透出朦胧的月光,他下意识地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良久没有出声。
她听到了他急促的呼吸声,手不由自主地放到他的后背,轻轻拍着,说道:“别担心,那只是梦。”
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充满歉意地问她:“我是不是说梦话,吵醒你了?”
“没有,你什么都没有说。我只是半夜睡不着而已。”她轻笑。
“你——半夜睡不着,看着我睡觉?”
梦魇过去以后,他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冷与强大,只有额角还未褪去的汗意,出卖了他的惊慌与无措。
“我就说,你待在这里,一定会打扰我休息。”她佯装冷漠地吐槽了一句,站起来就想回自己的床上去。
可他却抓住了她的胳膊,哪里肯放手。
“清欢,你陪我睡,好不好?”
她本来想要拒绝的,可脑子一钝,人已经被他拉上了床。
罢了,他刚刚做过噩梦,应该很需要人安慰吧。
从前他这样从梦中惊醒时,也总是一言不发地抱着她,犹如一只惊慌失措的幼兽。
“你别乱碰我,当心压到我的伤口。”她生怕他不老实,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我知道。”
顾泽临只是轻轻地环抱住她,呼吸逐渐均匀下来。
而她的心跳却忍不住越来越快,控制不住。
明明理智说,应该要把他推远的,可浑身却没有力气。
一定是伤还没好的缘故,才会让大脑又发了昏,一定。
顾泽临渐渐又没有了声音,抱着她更是一动都不动。
她以为他又睡着了,忍不住挪了挪脚,摆到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他忽然幽幽开口,问:“你走了以后,我几乎没有再做过梦,连噩梦都没有。我那时在想,你该有多讨厌我,才会在梦里都不愿见我?”
她心中又是一痛,远比伤口结痂时要痛上许多。
但她还是竭力维持着表情的平静,泠然回答:“俗话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不想我,自然不会梦到我。”
“我恨你入骨,逼着自己不敢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