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凌这个名字留在了郑奇心里。
在他离开的时候,麦凌还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的袖子,“郑叔叔能不能时常来看看麦凌。”
他点头,下次会带着礼物来看她。
另一边,白悠然拍的戏到了最虐心的部分,她在背台词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带入情绪哭出声来。
一旁陪着她的斯承跟着也流了泪,“妈咪,你哭什么啊。”
白悠然泪眼朦胧地摸了摸斯承的脸,“这剧里,女主角也有一个儿子。”
斯承顿时也感同身受起来,眼圈又红了。
下一句,妈咪的话就让他欲哭无泪了。
“但是剧本里孩子刚好这一场戏里死了。”
她抱着斯承的小脑袋瓜哭得泣不成声。
霍沉渊回家的时候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把斯承拎了起来,“是不是你惹妈咪生气了?”
斯承无辜地眨着眼睛,“是妈咪的孩子死掉了!”
霍沉渊的心里咯噔一下。
难道,她已经知道了她身体里的肿瘤?
霍沉渊的心情一下子低沉下来,他看着缩在沙发上哭成一团的白悠然不知如何去安慰。
他连西装外套都忘记了脱,慢慢地踱步到她身边轻拍她的肩,“别哭了。”
找到了温厚的肩膀,白悠然立刻起身扑到了他怀里接着哭。
霍沉渊的手僵硬在半空中,接着揉了揉她柔软的发顶,“别哭了,会有办法的。”
白悠然闻言哭得更凶了,“你说什么蠢话,还能有什么办法!”
霍沉渊觉得这是个好时机,不如带她去国外散散心,顺便去那位名医的诊所里上门诊治,也不会在云城闹太大的动静。
毕竟方安朗的父亲还逗留着没走呢。
霍沉渊缓缓开口,“我在国外找好了……”
他的话戛然而止,原因是看到了白悠然手里死死攥着的剧本。
他恍然大悟,原来这个傻女人是在拿他对戏。
思绪的转换就在一瞬间,“我在国外找好了编剧,重新改这个剧本。”
白悠然直接坐起身来,丝毫没感觉到他话里的前后不一致,“找编剧干嘛!孩子死掉就死掉了便是,只是我很可惜。”
果然是这样,霍沉渊在心底松了口气。
但更大的压力直面而上了,到了不得不说的时候,他又该怎样和盘托出呢?
他只得叹了口气,抱住了她柔软的身子,“那这个小演员的选角怎么样。”
白悠然摇了摇头,“因为是你要求改的剧本新加出来的人设,所以选角还在进行。”
霍沉渊将目光落在了斯承身上。
如果让这个臭小子演她剧里的孩子,她会不会不那么难受,毕竟斯承是不会离开他的。
但这个念头转瞬即逝,要是斯承这个时候就“死”掉了,之后他计划的戏里和她的婚礼该怎么办。
没错,他把欠她的婚礼补在了戏里,是现在剧本上没有的。
他仔细想过了,如果要办一场盛大的婚礼绝对会把云城搞得鸡犬不宁,媒体绝对不会让他们安生。
只有拍戏的时候,才能安稳一些,况且这剧是可以永远保存下来的,两全其美。
白悠然心里也在忧愁着小演员的选角,倏尔,眼睛一亮,将目光停在了斯承身上。
斯承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不等他开口,白悠然脸上还挂着泪,就惊喜地叫出声,“次郎君!”
隔天,白悠然就找上了方安朗的家。
方安朗听了他们的意图后,很是诧异,“拍戏?为什么?”
“次郎君,你的形象很符合我们剧本里的要求,你愿意出面拍摄吗?”
她诚恳的邀请,让方安朗无法拒绝。
下午,白悠然带着方安朗到剧组的时候,众人也皆是一愣。
他就像J国漫画里的美少年一般,是上帝精雕细琢的产物。
导演在看到他的时候更是激动地不行,“你……你就是我想的那个孩子啊!”
方安朗的感觉十分敏锐,“那你是不是见过我?”
导演拨浪鼓似的点着头,生怕下一秒方安朗要跑路。
这个导演曾经也画画,在J国的时候承接一些工作,有一次一个有钱人家死了夫人请他画遗像,他便是在葬礼上见了方安朗。
方安朗跪在牌位前,没有一丝表情,但眼神让人悲伤绝望,让他几乎立刻记住了这个孩子。
但是那个时候,他仿佛发现了一些整个孩子不知情的事情……
回过神来之后,导演拉着方安朗的手,“我们开始吧。”
方安朗意外的十分有灵性,每个镜头都表演的饱满又恰到好处。
到最后,他躺在病床上,对一旁哭成泪人的白悠然饰演的女主角笑着安慰,“母亲,不要哭,虽然你哭起来也是一样美丽,但是我想看你笑。”
白悠然眼泪依旧止不住,她握住方安朗的手,拼命呼喊,“你看着妈妈,不要离开,妈妈只有你了!”
这句话仿佛触动了方安朗心里最深的那根弦,他的眼眸转换只在一瞬间。
他的眼睛猩红又带着绝望和不舍,那一刻把白悠然都看呆了。
方安朗死死地反握住白悠然的手,像是生前的最后一次挣扎嘶吼,“母亲!”
与此同时,在云城的医院里,五楼病房。
麦凌跪在床边,冲着床上一动不动的人扯着嗓子哭喊,“干妈!”
“干妈!”
云城是个好地方,不管哪里,来来去去的都能看见有成群结伴的行人。
但唯独这个地方,或许是人听见乌鸦的声音,让原本明朗的心也变得压抑了。
总有人要如墨香灰般,在空中洒出半圆,绕到最遥远的彼方。
白悠然推了一周的戏份,为方薇薇筹备葬礼。
她跪在方薇薇的灵前泣不成声,“她从来都不……告诉我她的情况有多糟糕。”
“我到底为什么要去拍戏,不能回来见她?陪着她?”
霍沉渊死死地搂着她,生怕她想不开去做什么傻事。
方薇薇是她身边最好的朋友和姐妹,他能体会到她噬骨般的痛苦。
白悠然在方薇薇的葬礼上哭昏过去好几次,直到最后,她冲上去,抱着方薇薇的遗像,又含含糊糊闭上了眼。
再醒来时,她已经在霍家别墅的床上了,一个纤细窈窕的背影正在给她倒热水。
白悠然泪眼模糊地轻呼,“薇薇!”
拿着杯子的卫兰身形一顿,接着又佯装无事地坐到了床边,“给你,喝点水吧。”
白悠然看清卫兰的脸时,忍不住再次失望。
方薇薇再也不会回来了。
卫兰清楚怎样抚慰她的心情,便一直在转移话题,“你耽误许久,你助理让我提醒你下周一要回去拍戏。”
白悠然点了点头,不说一句话。
卫兰又开口,“方安朗刚才也来看过你,还给你带了他祖母亲手做的寿司。”
她依旧没有应答。
直到卫兰终于忍无可忍,把她强硬地拽起来时,发现她早已经泪流满面。
一瞬间,卫兰想起了曾经的一幕,接着便忍不住抬高了音量。
“如果你哭能有用的话,她就不会死了!还缺你一个为她哭的吗?”
“如果你真的不想再痛苦下去,就想着怎么好好为她善后,她的爱人她领养的孩子,这些她都十分信任地交给你了!”
方薇薇和白悠然说过麦凌的事情,当时她只让护工发了条短信,“我领养了我和郑奇的女儿,麦凌。”
白悠然当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经过卫兰这一顿吼,她像是被注入了精力一样,下床洗脸,换衣服,然后出了门。
一路上,她努力平息着自己的泪意,告诉自己不能再哭了。
她在去郑奇的别墅之前还买了些女孩子的衣服和洋娃娃。
薇薇过世之后,麦凌就被郑奇带了回去。
听霍沉渊的意思,是因为麦凌只认郑叔叔,再加上郑奇的别墅就他一个人住,便也无妨。
白悠然进门的时候,郑奇正一脸怒意地打着电话。
“凭什么不可以认?你大可以把你自己的资产都留给那个女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但是这个女儿我是认定了!”
白悠然的步行一顿。
郑奇还在继续,“我打电话只是通知你,不是征求你的同意。”
麦凌见白悠然来了,也迎了上去,“白阿姨。”
郑奇挂点电话之后,好一会儿才恢复平静。
白悠然面无表情地问他,“你要认麦凌做干女儿?”
郑奇静静地注视着她,“不,是亲女儿。”
他早就给她改好了郑麦凌的名字,甚至在方薇薇过世以前,他对这个孩子一见如故,也想过要做她干爸爸。
但是方薇薇走的那一天,他听见麦凌说了一句话。
“干妈,为什么你走之前我不能喊你一句妈妈?”
这让郑奇的心如刀绞一般。
白悠然蹲下身,用手抚摸麦凌的脸,看到那双和方薇薇极像的麓眸时忍不住又泣不成声了。
你摸了二十几个小女孩,只是为了找出麦凌,好等你死后,让郑奇借着她的眸子想起你吗?
薇薇,我这一生,真的亏欠你太多了。
从你把我阴暗的生活点满蜡烛,你替我抵挡了暴徒的施害,自己伤痕累累,再到你无论如何都要护我周全。
我何德何能,在最幼稚的时候能拥有你这个妹妹?
我什么都不曾给过你,但你给我的,永远是让我能弯起嘴角的温暖。
客厅里,白悠然和麦凌抱成一团地哭。
卧室里,郑奇关上门,从抽屉的最里面,拿出了一枚戒指。
上面切割精美的钻石在大滴大滴泪水的洗磨下朦胧模糊,又光芒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