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斯承的头轻轻推到椅子上,自己起身离开了走廊。
是林木沐打来的电话。
“霍总裁,白小姐她怎么样了?”
林木沐的语气里满是关心,但是这让霍沉渊十分反感,“如你所愿,现在还在抢救。”
他能猜到是那个男人的手笔,但是从白悠然倒下的那一刻,他决定了。
不再被动地送往迎来,他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霍沉渊嘴角扯出似有似无地冷笑,“林木沐,你的手段也就只能让你活命到现在了。”
楼下,方薇薇的病房里,她昏迷之后便一直在无意识地闷哼。
医生给她做了全身的检查,没有新伤,但是她的表情却是异常地痛苦。
方薇薇在做梦。
梦里,她穿着一身白衣,站在花丛里。
她自小喜欢花香草香,如果没有这一系列的变故,她现在一定是国内外顶尖的调香师。
蓝天白云,她坐在花丛里看着云朵,有一只蝴蝶飞过,她想去追,刚起身,身后就有人蒙住了她的眼睛。
接着那个人在她耳朵上别了一支玉兰花。
她怀着心动和希冀,转身后,看到郑奇时直接崩溃出声。
这美好的一幕连一秒钟都没有维持,郑奇就消失了,接着,她的梦境里铺天盖地地充斥着林木沐的声音。
“你今天伤了我,明天我就可以让郑奇付出代价!”
“对了,郑奇现在失忆了,忘了你了,你还想和他重新开始?别做梦了!我从当日给你下毒的时候就清楚,你的病根本没救!”
“霍沉渊原本搜去的药也是假的,哈哈哈,没想到你那么聪明居然给毁了,不然你早就死了,你一个将死之人,有什么脸面再缠着郑奇呢?”
她的语气不轻不重,却字字诛心。
在酒店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用自己的毒舌应对方薇薇的匕首。
方薇薇像是被人扼住了脖子一样,喘不过气来。
最后还是医生采取了急救措施才把她从梦魇中救回来。
她醒后,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冷汗不自觉地往下冒,身体各处都好像使不上力气。
从医生委婉地表达里,她清楚,自己这是快要死了。
身体各项机能开始逐渐停止运作,到最后,会衰竭。
就在她恍惚间又闭上眼睛的时候,有人悄悄地走进了病房。
她闻到了那熟悉的草木香,怔了怔,“郑奇?”
郑奇闻言停下了脚步,站在她床前,“你醒了。”
方薇薇点了点头,但是下意识将身体向他的方向挪了挪。
这是永远不能再改变的习惯了。
郑奇很好奇地看着她,眼里充满对一个盲人的怜悯,“你的情况怎么样了,好多了吗?”
方薇薇扯出一抹笑容,想让自己尽量看上去轻松一些,“好多了。”
二人又静默了半晌后,郑奇犹豫着开了口,“我们是不是曾经认识?”
方薇薇的身体一僵。
病房里冷凝的空气包裹着两个人。
原本那样靠近的两颗心,为什么虽然同样跳动,但却渐行渐远呢?
方薇薇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是如鲠在喉。
直到郑奇又一次询问,她吸了口气,冲他一笑,“认识啊,我是白悠然的朋友,刚回国,原来可能见过一面吧。”
她居然有些庆幸,庆幸郑奇和自己的婚戒都各自被摘下去了,不然这么聪明的男人一定不会相信她的鬼话。
郑奇带着答案离开了,在楼梯转角处碰见了刚挂了电话的霍沉渊。
霍沉渊看了眼他身后的方向,“她醒了?情况怎么样?”
郑奇点了根烟,“情况还不错,悠然呢?”
他话音刚落,手术室的门开了。
原本正在熟睡的斯承听到动静猛然睁开了眼,急忙凑了上去,“我妈咪!我妈咪怎么样了!”
医生拍了拍他的肩,“你妈妈没事,脱离危险了,对了,你爸爸呢?”
霍沉渊信步走过来,“医生,借一步说话。”
从医生的脸上,他看不出半分轻松,反而有种愧疚和惋惜。
霍沉渊下意识讨厌这样的表情。
因为许多年前,他的母亲自杀被送到医院后,医生也是这样的表情看着年幼的他。
原来的他只能苦苦地接受这份怜悯,可现在不一样了。
霍沉渊逼视着医生,“但说无妨。”
医生被他的气场压制,再加上连续做了几个小时的手术,下意识擦了擦汗,“做全身检查的时候,发现她的子宫里……有肿瘤。”
无法判断是良性还是恶性。
但是无论怎样,她能再怀孕的几率也是微乎其微了。
霍沉渊沉重地点了点头,目送医生离开后,他站在窗边像雕塑一样伫立了良久。
他想起了那个未出世的孩子,这会不会就是小家伙留给他们的惩罚呢?
斯承跟着护士把白悠然送到病房后就被赶了出来,他从那些医护人员的脸上也看不到半点喜色。
原本已经放下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
几乎就在这一瞬间,他决定以后要当一名医生,不只是为了白悠然。
见郑奇也在一旁,斯承便问了一句,“郑叔叔,方阿姨还好吗?”
郑奇点了点头,但是对于斯承的问法又觉得奇怪。
斯承撅起了小嘴,“上次去你们家的时候……”
他还没说完,就被匆匆赶来的霍沉渊打断了,“别干等着了,吃东西。”
他带来了最好的点心和饭菜,堵住了斯承的小嘴。
但是郑奇依旧在懊恼,他转头看着霍沉渊,“方薇薇不是悠然的朋友么,刚回国,我应该和她不熟吧。”
刚塞了一块云片糕的斯承差点噎住。
他不知道郑奇失忆的事情,但也看得出,现在的郑叔叔和以前相比确实少了些什么。
在看别人的时候不再有着温和,也不会在提起某个人的时候嘴角上扬。
而霍沉渊也是心里一动。
他大概猜到了方薇薇的用意和说辞,于是点了点头,“是,先吃东西。”
病房里,白悠然辗转反醒,瞄到插在自己身上的各种管子时下意识头皮一紧。
她动了动干裂的唇,轻轻地喊着,“水……水。”
即便声音那么小,霍沉渊仍旧听到了,第一时间赶了进来。
他重重地握着白悠然的小手,脸上涌现的是前所未有的表情。
有无能为力的歉疚,有渴望亲近的迫切。
白悠然不自然地别开了眼睛,“不要以为你救了我把我送来医院我就会对你感激涕零。”
霍沉渊没有言语,只是依旧温和地看着她。
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白悠然才无奈地瞪着他,“霍沉渊!我说我想喝水!”
因为说的太急,她的嗓子一痒,又咳嗽了一阵。
霍沉渊转头吩咐斯承倒水进来,自己依旧守在她床前不肯动弹半分。
斯承穿着小蜜蜂的衣服进来的时候,白悠然立刻笑出了声,“宝贝儿子,你这是什么打扮?”
斯承见妈咪还有心情调侃取笑自己,喜极而泣,“妈咪!斯承担心死你了!”
他扑到了白悠然怀里,身体又靠着霍沉渊,看起来无疑是甜蜜又幸福的一家。
护士进门的时候还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要例行检查了。”
白悠然这才松开怀里的斯承,也下意识和霍沉渊拉开了距离。
霍沉渊又不动声色地靠近了她。
在检查的时候,霍沉渊问护士:“她大概多长时间可以出院?”
护士想了想,“伤口很幸运地没有打中胸口,打在了肩膀上,按理说不能随意动弹。”
霍沉渊又问,“那让她缠着绷带坐着轮椅,只是带她出去呢?”
护士为难地看了他一眼,不知作何回答。
所以,两天后就出现了这样的一幕。
白悠然缠着绷带,坐在轮椅上由霍沉渊推着。
斯承又穿上了小蜜蜂的衣服,在旁边一脸闷闷不乐地跟着。
而他们身后,则跟了一队的医护人员,医生拿着病历,护士提着医药箱,个个面色冷峻。
霍沉渊自然不会把公立医院的医生喊出来,所以带出来的是他的私人医生。
坐在轮椅上的白悠然不知是被太阳照得,还是被这么好大的阵仗震得,下意识眯了眯眼,又回头看了眼霍沉渊。
这个男人是不是有毛病?
把一群人喊来陪着,就是为了到这个光秃秃的游乐场来看海豚湾?
还顶着这么大的太阳,白悠然感觉自己头上的帽子简直就是摆设。
她终于忍不住转头瞪着霍沉渊,霍沉渊接收到她的目光后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不喜欢这样?”
白悠然眼里满是鄙夷,“只有你这样自大的人觉得所有人都应该为你服务!”
霍沉渊难得抛下了公司的事情,放松了心情带她出来散步,所以听了她的话也不觉得恼。
“我付给他们几倍的薪水,他们为我服务又有什么不对呢?”
又想起了什么似的,他凑到了白悠然的耳边对她低语,“我现在也在为你服务,你应该怎么报答我?”
白悠然的耳垂又是不争气的一红,依旧死死地瞪着他,“医药费我回去就还给你!”
就在二人拌嘴的时候,不远处又来了一队人马。
林木沐走在最前列,身后跟着保镖和助理,身上也缠着纱布。
看到他们时,林木沐停下脚步,饶有趣味地摘下了墨镜,“嚯,真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