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悠然疼得流出了泪。
她的锁骨处留下了一道青紫的吻痕，但是比这更触目惊心的，是她身下床单上那一抹惊悚的红色。
红色还在流淌，直到流到霍沉渊手边，让他感觉到湿凉，霍沉渊才停下了手，怔怔地看着白悠然的身下。
该死的！他忘记了，她身上还有伤。
白悠然的唇已经咬到了破皮渗血，和床单上的红相互映照。
霍沉渊无措地拭去她的泪，然后慌乱着想查看她的伤口。
这时，病房门被人重重踹开。
“悠然！你没事吧！”
陆温遇带着护士踹门进来了，看到病房内的一幕顿时气得血涌。
“霍先生！悠然她现在是个病人！您这样对她，她的伤口会更加难以痊愈，请你别再添麻烦了好吗？”
霍沉渊在帮一直低泣着的白悠然处理伤口。
“我们的事不需要你操心。”
他声音低沉，像是在隐忍对陆温遇的怒意。
陆温遇也是气得发抖。
“我是白悠然的主治医生，我有权力要求你离她远一点……”
“温遇！”
白悠然哑着嗓子唤了陆温遇一声，接着用尽力气推开了身边的霍沉渊。
陆温遇见状急忙护了上去。
“悠然！你没事吧，还疼吗？”
白悠然笑着摇了摇头。
只有霍沉渊在一旁一言不发。
看起来白悠然对这个陆医生的感情还真不简单啊，有陆温遇在，她都敢跟自己叫板了。
“白悠然，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解释清楚你和他的关系。”
陆温遇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向霍沉渊的眼神里有警惕和怒意。
白悠然深吸了口气，扯着笑回答。
“霍总，我只是你的员工，我的私人生活用不着一一向你汇报，陆医生对我照料细心又懂得照顾我的感受，难道我身边就不可以有一个对我好的人吗？”
对她好？
霍沉渊的眸子微微眯起。
“好，你是我手下的第一个艺人，为了能对得起你的薪水，出院当天你就给我到公司报道，记住，是你一个人，不要带什么乱七八糟的人碍我的眼！”
在白悠然倔强的注视下，霍沉渊沉着脸转身离开了病房。
踏出房门的时候，他还能听见里面两个人的亲密对话。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在院子里没有护着你才会让你又一次受伤。”
“没关系的温遇，我好多了，你不必担心。”
霍沉渊的手攥得愈发紧了。
在他这里，她只会像刺猬一样竖起尖刺和獠牙，但在别人那里，她就温顺贴心得像个小猫咪一样。
果然，他还是对她太包容了，让她这样不知天高地厚。
霍沉渊这才从兜里摸出一张硬纸。
上面烫金的大字写着“秘密维纳斯国际时装走秀邀请函”。
他今天早上就拿到这份邀请函了，只是一直被顾锦苒缠着没有借口来找她，现在他来了，她却把他推远。
像是在负气似的，霍沉渊把邀请函撕成了碎片，然后随手扔进了垃圾桶。
“温遇，我的头发要怎么办。”
白悠然剥着橘子，心思却飞到了别处。
不知道头发要长长需要多长时间，先不谈工作，她这个月总是需要去看看妈妈的，如果被妈妈知道自己这副样子，肯定又会心疼，骂自己不争气。
陆温遇小心翼翼地回答。
“悠然，你现在真的很美。”
白悠然清浅一笑。
“温遇，我想听实话，我要什么时候才能康复？”
陆温遇放下水果刀，婉转地回答。
“你头发都剪掉是因为额头上的伤疤，现在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但是为了方便还是不能接发，如果你想出门，我会替你处理好后背的伤口，然后你戴假发。”
白悠然放下了橘子，眼睛被纱布遮住，看不清情绪。
“好。”
白悠然选了个短发的造型。
因为只有短发才不会被轻易挂掉扯掉，况且青灰色的短发，她很早就想尝试了，只是碍于形象管理的要求才一直没有下手。
陆温遇温柔地替她处理好后背的伤，整理好衣服，然后为她戴上假发。
当白悠然再次站在镜子前，却已恍若隔世。
她住院后就再没照过镜子了，陆温遇为了不刺激她把所有能照人的东西都收走了，连卫生间的镜子都拆下来了。
现在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缓缓抚上了脸。
这段时间她好像脸色红润了不少，已经有些肉了，应该体重也增加了吧？
在以前她做模特的时候，每天的饮食都清淡量少，她真是在医院待久了，都忘了这些习惯了。
陆温遇看着她暗淡下来的脸色，有些担忧。
“怎么样悠然，还好吗？”
他担心白悠然无法正视现在的自己，没有勇气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不料白悠然却俏皮一笑。
“当然，温遇，送我出去吧。”
她走出医院的时候，院子里的所有人都纷纷向她侧目。
因为今天的她，真的美的像个天使。
白悠然在等出租车上给疗养院打了个电话。
“你好，我是许牧晴的女儿，请问我妈妈最近情况怎么样，身体还好吗？”
“白小姐，许女士最近情况很不稳定，每天都拿着你的照片念念有词，还非要硬拉着我们的员工看她散步。”
白悠然闻言苦涩一笑。
看来在妈妈心里，走秀是最重要不过的事了。
“好，我这就过去看她。”
车子行驶了一半，堵在路上的时候白悠然瞥到了旁边的沃尔玛，急忙让司机停了车。
“师傅，我就在这里下了，谢谢。”
疗养院都是一帮狗眼看人低的人，区别待遇她一向都知道，虽然妈妈的住院费都缴清了，但是肯定也不好过吧。
许牧晴现在是住单人病房，白悠然打算买些生活用品和蔬菜过去。
她一进商场的门，就不自然地别了别包包。
她现在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果然，在她踏进门的那一刻，不少行人停下注目，并且议论纷纷。
“天啊，虽然戴着墨镜，但是气质看起来还是非常出众的，五官也很漂亮。”
“她是艺人吗还是模特？身材比例逆天啊！”
渐渐的，白悠然在这些赞叹声中也放开了步子，走着走着，脸上也挂起了笑。
“这边的牛排大减价！快去看看！七折唉！”
下一刻，白悠然的高冷形象就崩塌了。
牛排七折？！
她踩着高跟鞋一路跑了过去。
“牛排牛排！喂！阿姨，这是我拿到的，别抢别抢！”
白悠然两眼放光的搜罗着冰柜里的牛排。
她刚出道的时候，基本没有薪水，交了房租水电费等，基本上就是身无分文，只好找了兼职，每次最期盼的就是商场里的东西打折促销，她好带着一沓子优惠券来购物。
慢慢地，旁边的人都不跟她抢了，白悠然更是开心的不行，直到有人指着她说。
“你是……那个模特，白悠然吧？”
白悠然闻言身体一僵，动作也停滞了。
“是啊，她就是那个模特，在国际大典上摔倒的模特！”
指指点点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白悠然看着他们心里也更加慌乱起来。
网上的暴力言论她都看过，但是从来没想过当着面被人指手画脚是什么感觉。
“你还有脸出门？都是因为你，我们才被外国人嘲笑！”
“就是！你对得起粉丝对得起你的公司你的国家吗？”
白悠然扔下了怀里的牛排，摆手想要解释。
她在的这个角落被围得水泄不通，根本跑不了。
“怎么办……怎么办……不是我，对不起……”
白悠然的眼眶泛红。
难道她真的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吗？他们为什么一个个都巴不得她去死？
没有人在意真相会是怎样，在意她是不是无辜的，只要她犯了错，就该受到惩罚。
骂着骂着，有人见她默不作声更是来气，开始动手了。
“上次你们公司还有人护着你，现在我们倒要看看还有谁能护着你这个丢脸的模特！”
瞅准了她没有带助理和保镖，像是要把生活中所受的所有怨气从她身上找补回来，有人开始对她拉拉扯扯。
“放开……不要碰我！”
慌乱之中，不知谁拽下了她的假发，顿时人们安静了下来。
白悠然也感到头皮一凉，无措地含泪摸着自己光秃秃，爬满丑陋疤痕的额头。
“为什么……为什么……”
人群里这才有人嘟囔着替她抱不平。
“听说她前段时间拍戏受了伤，一直在住院，都是个病人了，大家就算再怎么生气也不能动手吧？”
接着就有一个男的反驳。
“病人怎么了？那些当兵的哪个身上不带些大病小灾的，也就这些戏子这么娇贵……”
“够了！”
白悠然捂着耳朵崩溃大叫，孤单的身影，看上去，无助又狼狈。
尽管她出门前就做好了思想准备，但是听到这些话她还是忍不住要发疯。
“都不要再说了！”
她瞪着眼环视着四周看热闹的人，接着蹲下身捡起了假发拿在手里。
“呵，你们以为我愿意戴这个东西？是为了漂亮还是博眼球？”
可能是怕她受了刺激发疯伤害到自己，人们也都静静地听她讲下去。
白悠然指着他们，语气也颤抖着。
“我只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孩子，我也有父母有朋友，我有自己的梦想，我的梦想就是成为最优秀的模特，关于那次摔跤我很抱歉，但是我台上应急处理了，台下道歉了你们还要我怎样！”
“我真的做了什么伤害你们的事了吗？恰恰相反！一直以来都是你们这些七嘴八舌的人在伤害我！”
“键盘侠阴谋论口无遮拦的网民！都是因为你们！多少个艺人毁在了你们手上！你们真的觉得自己是上帝，有评判一切的权力吗？不！你们只是想为无聊的生活找个发泄的方式！”
这时，不远处的展厅里有人察觉了这边的异样。
“总裁，那边好像有个艺人被包围了，我们要不要过去救场。”
霍沉渊扣上了文件，毫不关心地回答。
“让他们自己处理去。”
直到他隐隐约约听到白悠然的声音时，才戛然停下脚步。
“都够了……你们骂我的斥责我的，我都受够了……只要你们还存在一天，我就几乎会发疯……”
她痛苦地捂着头蹲下身，眼泪像是没有了遮挡物一般流也流不尽。
下一刻，一个冰凉的手将她拽起，她应声抬头。
霍沉渊低敛着眼眸，灼灼地看着她。
“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