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李容与却说:“平阳,你不必去求他,咱们只需要拿他想要的,换咱们想要的就可以。”
“他想要的?”平阳问道,这季青枫野心勃勃,想要的东西可不少啊,什么东西才能满足他的胃口?
平阳看着李容与隐在夜色中有些阴晴不定的脸,忽然感受到了一丝慌张。
燕仪从方才起,就一直被李容与刻意地忽视,她也十分识趣地只是坐在地上,只是偶尔才插入这兄妹两人的对话。
当她听见李容与说救人关键在于满足季青枫的胃口时,也是一愣。
忽然之间,她就猜出了李容与的心思。
只是这心思实在是太过难以启齿,所以他竟谆谆诱导,要迫燕仪和平阳主动说出那句话来。
燕仪不禁感到了齿冷。
无论如何,她总归是与他相爱过一场,即使现在他对她起了疑心,对她的感情不复当初,但又何必做到这个份上?
他疑心是燕仪害死了刘安惜,也不知他是有什么证据,竟说得那样斩钉截铁,连皇上和太后都不曾疑心是她,可他竟然觉得是她!
燕仪眼中满是失望。
即便是在一开始听到他要成婚的消息、见到宫中紧锣密鼓地筹备着他的婚礼时,她也没有这样失望过。
即便是他当真疑心是她杀了刘安惜,她也只是失望而已,可是现在,在此时此刻的境地下,她的心里泛起了无尽的寒凉。
她忽然低声笑了起来,笑得整个肩膀都在剧烈颤抖。
平阳过于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面,并没有注意到今夜的燕仪和李容与一直怪怪的。
燕仪的突然发笑,倒是让平阳吓了一大跳。
李容与的脸上微微抽了一抽,不过,他很快就吸了一口长气,仍旧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平和与冷静。
燕仪站起身来,嘴角咧出一个极大的弧度,冲平阳笑道:“平阳公主,我若是救了你的情郎,你拿什么来谢我?”
她笑的幅度那样大,震得连肩上的发丝都在抖,但平阳从那样的笑容里,却看不到一点笑意。
“燕仪,你……你有法子说动季青枫来帮咱们?”平阳问她。
燕仪走到李容与面前,伸出手,想摸一摸他的脸,李容与没有躲,但也没有任何反应。
燕仪的手已经伸到了他的面前,见他一双眸子依旧古水无波,突然就生了恼意,狠狠将一巴掌甩在了他的脸上!
清脆的一声响,惊起了不远处一群白鹭,扑棱着翅膀冲天而去。
这一下剧变突然,把平阳给吓了一跳:“燕仪你做什么?你知道你打的是谁吗?”
然而,还没等平阳把燕仪拉开,第二个巴掌便又甩到了李容与的脸上。
紧接着,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燕仪一连甩了李容与五个巴掌,打得自己都气喘吁吁,才被尖叫着的平阳公主给拉开。
李容与闭了闭眼,重又睁开,仍旧是站了原地,似乎并没有生气,只不过,也没有什么反应,好像燕仪方才打的人只不过是一具泥胎木头。
“燕仪你疯了!”平阳将燕仪远远拖到一边。
但燕仪又冲上前来,质问李容与:“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季青枫提出和亲的目的是为了我,对不对?”
李容与没有作答。
燕仪继续问:“你口口声声说着完全不同意皇上要和亲的意思,但你只是不同意公主去和亲,把我拱手送人,倒是举双手同意,是吗?”
“燕仪你在说什么啊!”平阳抓住了她的胳膊,以防她冲上去再打李容与。
李容与理了理衣襟,说:“你也知道,季青枫醉翁之意不在酒,你若不嫁,他会向我大虞提出更过分的要求来。”
“更过分?”燕仪发出一声苦笑,“是啊,让我去和亲就不算过分了……”
“你是青州县主,你应该知道,石头城的金矿若是落入燕国手中,必将大涨燕国实力,届时燕军长驱直下,我大虞岂还能有尺寸之地?”李容与这话说得倒是大义凛然,铿锵有力。
只是,他大虞天下的安危,与燕仪何干?为何要她去做出牺牲?
“李容与,你未免太过自私。”燕仪在心中骂道。
然而,面对李容与这毫无反应的表情,她却是连骂都骂不出来了。
原来,从前种种,皆是虚妄,是她看错了人,信错了鬼话,痴心妄想,白日做梦。
“好,我嫁,只要能遂了你的意,我就去嫁给季青枫。”燕仪对李容与说。
“燕仪,你听我二皇兄解释……”平阳想拦着燕仪,但燕仪却甩开她的胳膊,径自走开了。
临走之前,她还将方才李容与给她披上的衣服狠狠摔在地下,踩了一脚后走掉。
而李容与,似乎并没有要解释什么的意思,只是看着她的背影走远,丝毫没有要追上去的意思。
平阳疑惑地看了一眼李容与,她虽然一向和燕仪不大对付,但今日无论如何是她救了自己性命,而李容与却这样对待她,令她十分生气。
平阳气得跺了跺脚,就要去追燕仪,被李容与拦住:“你想救段晓军,就不要去阻拦燕仪即将做的任何一件事情。”
“二皇兄,你先前在父皇面前据理力争,无论如何都不同意我去和亲,如今怎么反倒不拦着她做蠢事?”平阳恼怒地问他。
李容与低了低眉,沉声道:“我自然有我的道理。”
“我宁可明日就和段郎一起死了,也不欠燕仪这个人情。”平阳说道。
燕仪猜得没有错,第二日季青枫密见皇帝,果然向他提出了要重新挑选和亲人选之事。
皇帝正怕没有嫡公主,燕国会不同意和亲,巴不得季青枫主动提起,立刻说:“朕已为睿亲王物色了一位宗室贵女,乃是我朝毅郡王的幼女,年方十七……”
季青枫不等皇帝说完,就打断他道:“皇上不管替本王物色的谁,于本王来说,都只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上一个陌生人平阳公主当众拒绝本王,实在是让我燕国好没面子,本王实在是怕了。”
“那睿亲王的意思是——”皇帝询问道。
季青枫说:“和亲嘛,要紧的是我燕虞两国互通婚约,达成止戈为犁的盟约。不过,对皇上来说这是一纸盟约,对季某人来说,却是要寻找相伴一生的妻子啊。”
皇帝点了点头,说:“朕定会为睿亲王好好物色佳人。”
“本王的意思,既然已经是退而求其次了,那总要求一倾心之人为好。”季青枫笑道。
平阳之事,毕竟算是家丑,听季青枫说了出来,皇帝也有些惭愧之色,说道:“此次两国联姻,朕愿封宗室女为公主嫁与燕国,睿亲王若是有意,朕还会挑选宫中佳丽百人,作为公主陪嫁。”
季青枫笑道:“本王不要佳丽百人,不过,皇上宫里的人,本王倒的确是看上了一个,皇上不如将她赐给本王做摄政王妃吧。”
皇帝一愣,这睿亲王是眼高于顶的人物,也不知竟看上了哪个美人,竟会让他亲自来开口要人?
季青枫一甩袖,打开了手中的折扇,那扇子上是一副美人图,袅袅婷婷地画着十几位美人。
他告诉皇帝:“本王愿娶贵国青州县主,永结秦晋之好。”
皇帝端着茶杯的手晃了一晃,差点就要失态。
对季青枫的这个提议,他感到十分惊讶。
这青州县主燕仪,皇帝从很久以前就晓得太子看上了她,那时皇帝还颇为生气,只是,太子毕竟是储君,宫中多放几个姬妾也没什么。
不过太子倒是一直没向皇帝明提这件事情,皇帝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今儿早上,沈复深突来来求见皇帝,说要请皇帝赐婚,求娶的便是燕仪,令皇帝大惊失色。
这燕仪是太子瞧上的人,如今又被沈复深给瞧上了,皇帝若是随意允了沈复深的请求,难免要让这两兄弟本就淡薄的感情再雪上加霜一分,因此他没有同意。
沈复深在御书房门口跪了一个时辰才走。
他前脚刚走,季青枫后脚就来,求娶的竟然也是这燕仪!
皇帝自忖,宫中美人无数,燕仪并不能算是出挑的美貌,又是那样的出身,为何偏偏一个两个竟都看上了她?
可见此女子虽是山谷子的爱徒,却是个红颜祸水,绝不能留!
既然季青枫来求娶此人,不妨顺水推舟,将她送出宫去。
所以,皇帝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然而,天底下却也没有事事都如皇帝意的好事儿,季青枫又对他说:“大虞的嫡公主虽不远嫁,可大虞先前答允我燕国的公主陪嫁,可不能因为青州县主的身份低了一阶,就少上一半呀。”
“既是两国和亲,事关国体,陪嫁自然不会少。”皇帝说,“只是贵国索要黄金之数,数目实在巨大,不知可否折银?”
季青枫冷笑一声:“虞国得了石头城好大一座金矿,竟连一万两黄金都拿不出来吗?那便罢了吧,干脆直接将金矿送与大燕,作为青州县主的陪嫁,如何?反正县主的封号也是青州,那本该就应由皇上赐为封地。”
“我大虞祖制,封爵而不分土,何况县主是一女流?睿亲王这话未免说笑了。”皇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