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青枫说完这句话后,跳上马车扬长而去,倒让李容与有些不解,难道他大清早的偏要过来跑这一趟,就是为了传句话,提醒自己小心?
他一走,燕仪立刻跑到李容与身边,李容与安抚地握了握她的手,说:“咱们今日修整一番,明日出发去云间城。”
燕仪一愣:“不赶在季青枫前面?”
要知道,他们原本是打算今日出发的。这季青枫来这儿挑衅一番,连马车都备好了,肯定是马上就要动身,他们却还要再多耽搁一天,岂不是浪费时间?
“今天不安全。”李容与说。
燕仪却有些不明白:“今天不安全,明天难道就安全了?”
“明天会有帮手来。”李容与向她解释道。
原来他早已飞鸽传书,要落英速速调动几个武功高强的心腹过来。
他本是为了尽快找到燕仪,刻意轻装简行,不便带太多下属,但登州城中凶险重重,要对付的远不止季青枫一个人,只有杨家兄弟两个,显然是不太够用了。
虽然要在这儿多等一天,但他介怀季青枫给他的警示,知道李红雪正在暗处虎视眈眈,在援手到来之前,无论如何不允许燕仪再出驿馆一步。
燕仪被季青枫绑走的那段时间里,做什么都被他盯着,今儿在驿馆里,李容与也是半步不离她左右。
她向李容与说起这件事情,就觉得十分好笑。
他问:“那你会不会生气?怪我把你看得死死的?”
他想起先前也是自己,将燕仪看守在皇庄里不让她出去,不免有些歉意。
燕仪却笑道:“你跟他怎么能一样呢?”
李容与揽住她的腰,刮一刮她的鼻子:“有什么不一样?”
燕仪想了想,答道:“一个是精神的荼毒,一个是甜蜜的负担。”
李容与原本好好地半抱着她,突然后退了两步,脸上露出十分复杂的神情。
燕仪看他神色有异,问:“你怎么了?”
李容与从牙关里倒吸一口气,脸部肌肉抽动,仿佛有些难以启齿。
“喂……你……你怎么了呀?”燕仪十分焦急。
李容与在屋里来回走了几步,突然趴在墙上,翘起了嘴,说:“燕仪,救命啊……”
“你怎么了?”燕仪完全摸不着头脑。
李容与待要将手往后伸,却又完全够不到自己的背,只好说:“后背特痒。”
燕仪哑然失笑。
原来,他先前后背中了十分严重的刀伤,如今虽然好得差不多了,伤口结痂时却十分麻痒难忍,自己挠又挠不到,在人前还得忍着,在燕仪面前却完全忍不住了,像小孩子一样撒起娇来。
“快,快,你帮我挠挠。”李容与几乎是跳着脚在说话。
燕仪严词拒绝:“不行,伤口结痂的时候不能挠的,万一又破了呢?”
“我不管,你快救救我,我真的要疯了……”李容与撒娇不成,一把抱住燕仪,将脑袋搭在她肩上,浑身都不安分起来。
燕仪没有办法,只好隔着衣服,伸手在他背上轻轻挠了一下。
这一下可真是轻到连蚊子叮都比她用力,李容与只觉得更痒了。
燕仪只好说:“你这伤口能碰水吗?我找冰来给你敷一下。”
不过,正当李容与脱了上衣趴在床上等燕仪取冰过来的时候,进来的却是大杨。
“太子殿下可是身体不适?燕仪姑娘要属下来给殿下冰敷。”大杨恭恭敬敬地说。
李容与随手拿起一只靴子就往他身上砸去,大杨慌得扔下冰碗就关上门跑了出去。
午膳燕仪亲自下厨,煮了一大锅猪骨汤,说是要给李容与补补身子。
她在厨房里看见了一簇芦荟叶子,便将其剥了捣烂成汁,拿给李容与,说:“二郎,我听说着芦荟最是消炎止痒的,你一会儿伤口若是再难受,就拿这个涂在伤处。”
李容与听她如今一口一个二郎叫得十分顺口,便十分高兴,只是得了便宜还要卖乖,说:
“可惜我自己碰不到后背,你不肯帮我涂,大杨又是个最粗手笨脚的,唉,我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这碗芦荟汁子怕是无用了。”
燕仪将碗在案几上一放,说:“是啊,论起伺候人,谁有东宫里的落英姐姐体贴周到呢?太子殿下这回没把落英姐姐带在身边,真真是太失策了。”
李容与听她这话里颇有些醋意,他们认识了这么久以来,还是破天荒头一回瞧见她吃醋,这可把他给乐坏了,连忙捏一捏燕仪的小脸,说:“哟,好酸的小妞儿。”
燕仪将脸一转,说:“二郎嫌大杨粗手笨脚,小杨心细,我去叫他来。”
可是燕仪在驿馆里转了一圈,却也没有看到小杨,只好回房,问:“二郎,你又将小杨派出去公干了吗?”
“并不曾,他是在哪儿躲懒吧。”李容与说。
燕仪说:“好生奇怪,大杨说他从早起就没看见过小杨。”
这两兄弟一向焦不离孟,形影不离,若无特殊情况,按理说不该消失不见才对。
李容与也起了疑心,立刻唤过大杨,在驿馆里上上下下仔细找了一遍。
结果,大杨在柴房里看见了小杨的尸体!
小杨身上没有什么伤痕,但面色青紫,仿佛是中了剧毒,李容与扯开他的衣襟,看见了他胸口一个掌印,掌印清晰,五指缝间各有一个血孔,流出来的丝丝血痕竟是乌紫色的。
“这是什么功夫?好生邪门!”燕仪不忍再看,撇过了头。
李容与合上他的衣服,说:“倒不是什么邪门功夫,只是凶手歹毒,在掌中藏了毒针。”
说到掌,燕仪第一个想起来的人就是季青枫,毕竟他这人不爱用武器,一双掌力倒是强劲。
但燕仪与他多日相处,却也知道,这人做事虽然邪门,杀人也向来不眨眼,但掌中藏毒这样胜之不武的做法,他是绝不会干的。何况早晨他刚刚来过,又怎么会去而复返,特地溜进来杀人?
“谁干的?是谁!”大杨目眦欲裂,狠狠一拳砸在地上。
“是李红雪。”李容与相较之下还算淡定,拍了拍大杨的肩膀,说:“你去清点一下魏双给驿馆派的那几十个兵卒,看看还有没有少了谁。”
大杨重重抹了把泪,深深看了一眼小杨的尸体,领命出去。
燕仪悄声拉了拉李容与的袖子,说:“大杨刚失了兄弟,正是悲痛欲绝的时候,你怎么还吩咐他做事?”
李容与脱下自己的外衫盖在小杨尸身上,说:“不让他干点事情分散注意力,你要看他一直懊恼地坐在这里捶地吗?”
燕仪又问:“那……大杨会不会也有危险?”
李容与拉着燕仪的手走出柴房,说:“咱们俩更危险。”
大杨清点后,发现魏双拨下来守卫驿馆的那些兵卒一个未少,而整个下午,驿馆里也没有再出事,平静得像一团死水。
魏双得知消息后,又增派了一百来号人到驿馆中来,这百来号人都是登州驻军中一等一的好手,有他们守着驿馆,犹如铜墙铁壁一般,等闲盗匪根本不能进入。
深夜里,厨房忽然起了大火,火光滔天,燕仪从梦中被救火的呼叫声吵醒,连忙起床,正要打开房门,大杨已冲了进来。
“大杨,太子呢?外面怎么了?”燕仪问。
大杨取下燕仪挂在墙上的外套,胡乱披在自己身上,说:“没事,起点火而已,姑娘快下去,魏总督在楼下候着姑娘呢。”
“太子殿下呢?”燕仪问。
大杨眼中闪过一丝寒光,说:“太子殿下为我兄弟报仇去了!”
燕仪不解,大杨却没时间对燕仪解释太多,一把将她推出门外,说:“姑娘先同魏总督找个安全地方避起来!”
“那你呢?”燕仪话还未问完,大杨已经关上了门,燕仪眼看着下头火光冲天,只是还没烧到她住在这间屋子,不过天干物燥,火势蔓延很快,只怕也马上就要烧过来了。
她不再耽搁,立刻跑下楼去,魏双正组织人救火,看见燕仪下楼,连忙派人将她护送到了安全地带。
她出来得急,连双鞋子也来不及穿,火势太大,踩在地上竟也能感受到那滚地而来的热浪。
“太子殿下呢?”燕仪问身边的士兵。
但那些人都是今日才被调到驿馆里来的,根本不知道情况。
火势已经烧到先前燕仪睡的那间房中,而大杨始终未出来,趁着夜色,燕仪倒是看见了好几个士兵冲进了那屋子里。
“燕姑娘,火实在太大,您先跟小的出去吧!”一个面生的士兵过来对燕仪说。
燕仪挂心李容与的安危,却始终没有见到他的影子,这个士兵过来拉她,被她一把甩开,说:“你别管我,快去找太子!”
话音刚落,那士兵后背就被人砍了一刀,倒在了燕仪的面前。
“哼,调虎离山计,使得好生漂亮!”砍人者正是李红雪,他扮成一个普通士兵的模样,混迹在大火之中,竟无人发觉。
燕仪在这危急关头,反倒还算镇定,问:“李红雪,小杨是你杀的吗?”
李红雪举着刀,狞笑道:“李某人杀人无数,倒是不记得小娘子说的是哪个人,不过,你是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