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卿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她梦见自己小时候,梦见厉净琛,还梦见后来她离开复杂的厉家,找了一个很普通的男人结婚生子。
可越到后面她便越心疼,泪水止不住地溢出眼眶,直到她忽地睁开双眼。
入眼再不是一片刺眼的白,视线迟缓地在房间里面转了一圈,没有一个人,她只觉得嗓子干涩得难受,费力地去够床头的水杯。
“醒了?”门被人拉开,沈长卿动作一顿,厉净琛正站在门口。
她脸色还是很白,没有理会厉净琛,抓住了水杯的边缘,手指却软绵绵地不停使唤,水杯被她打翻了,凉开水打湿了地毯。
沈长卿缩难堪地缩回手指,垂下眼睑。
厉净琛走过来捡起水杯,端了另外一杯水给她。
“我的死活和你没关系,请你出去。”沈长卿嗓子被冻坏,声音嘶哑,只能勉强从声带中挤出一点声音。
她鼻子一酸。
“生气了?”厉净琛将水杯搁置在一边,声音不愠不火的。
“我哪有资格生气。”沈长卿苦笑。
她在雪地里面坐了整整一天,刚刚开始的时候,她是那么确信他下一秒就会出现来拉着自己离开,可是直到天黑,他也没有。
“好好休息。”沉寂的眸子盯着她半晌,厉净琛起身离开。
沈长卿微怔,看着厉净琛消失的身影,总算是走了,她松了口气。
可是与此同时淡淡的失落也在心间弥漫开来。
“照顾好她。”厉净琛对着站在门口的人吩咐。
“是。”张妈点头应下。
她原本是在西山北苑宅子里面的,这几天大雪封山,但厉净琛执意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将盘山公路开出来,接了张妈过来,好让沈长卿在这里也有个照应。
张妈知道刚刚听见房间里面的对话,知道沈长卿刚刚醒了,正要进去看她有些什么需要的,这还没有进去,叶婉儿便从那边过来了。
“张妈,长卿醒了吗?”叶婉儿盯着紧闭的房门。
见刚刚厉净琛离开时候那明显已经松缓下来的脸色,想必她现在应该是醒了。
“醒了,但三少说了,现在沈小姐需要休息,您还是不要进去打扰了。”张妈神态语气都很礼貌恭敬,却就是站在门边不让开。
“厉爷爷让我来看看长卿,张妈不会也不让吧?”叶婉儿细长温柔的柳眉挑了一下,笑吟吟地看着张妈。
“这......”张妈依旧没有动,态度却是迟疑下来。
“您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长卿的,在净琛哥哥的眼皮子底下,我可不敢不听话。”叶婉儿见张妈犹豫,也不经过她的同意,直接绕过张妈推门进去了。
张妈无奈,只得任由着叶婉儿,她看着便是个乖巧的人,想必不会做什么的。
见叶婉儿进来,沈长卿神色依旧倦倦的,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刚刚门外的话,她都听清楚了。
她可记得,厉老爷子是想将眼前这个妙人儿许配给厉净琛,而叶婉儿当时并没有拒绝,不就是默认了?
明知道厉净琛已经有了未婚妻,她还这样不知分寸,也不过是表面看着乖巧而已。
“长卿,你昏迷了整整三天三夜,总算是醒了。”叶婉儿走进来在床边坐下,看着沈长卿这副狼狈的模样,内心颇有几分得意。
沈长卿嗓子不好,也没有想搭理叶婉儿的心思,也便由着她在那里说。
“这些天净琛哥哥和我聊天的时候,还经常提起你呢。”叶婉儿也不在乎沈长卿到底有没有在听,只是替她掖了下被角。
沈长卿眸子黯了黯,看来他们的感情进展还很顺利。
“净琛哥哥是个孝顺的人,那天你在雪地里面冻成那样,也还是厉宁将你抱进来的,那个时候已经晚上八点了。”叶婉儿语气颇为惋惜。
“净琛哥哥小时候便不受三伯的待见,是放在爷爷家里长大的,他对爷爷的感情这么好倒也不奇怪。”
沈长卿缓缓闭上眼睛,她懒得搭理叶婉儿,也不想知道这些东西。
这世间对她就从来不公平,总是在她即将得到某一件美好事物的时候,在狠狠夺去。
以前陆铭是这样,父亲是这样,她的演艺梦想是这样,之前腹中的孩子是这样,如今厉净琛也是这样。
她早就习惯了。
“你知道吗,现在厉氏集团虽然已经全权由净琛哥哥负责,但厉氏集团和爷爷名下的产业早就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把握着多少厉氏集团命脉产业的关键。”
“若是爷爷想要毁了净琛哥哥,也简单。”
叶婉儿刻意将声音放的轻轻的,就算隔墙有耳,也听不到她在说些什么。
沈长卿毫无反应,那又如何,难道他还会亲手毁了自己的孙子?
“你知道厉爷爷为什么要领养我吗?”见沈长卿油盐不进的样子,叶婉儿冷笑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了窗边。
她摁下遥控,偌大的窗帘缓缓拉开,外面雪白的景色也使整个房间都亮堂起来。
沈长卿懒懒地抬了下眼睛,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当年我爷爷和厉爷爷是好兄弟,当时厉爷爷经商的时候触犯法律还死了人,是我爷爷一力承担下来,替厉爷爷背了黑锅。”叶婉儿冷笑着看着窗外漫天的白雪。
“我们家的公司被清算破产,爸爸妈妈因为承受不了巨大的债务自杀,整个叶家,也就只留下我一个孩子。”她转过身来看着沈长卿,眼中恨意滔天。
她原本出身高贵而优渥,如今却活成了别人眼中的寄生虫。
“所以你明白了吗?厉爷爷欠叶家的不仅仅是我爷爷的恩情,还有我父母的性命,所以他为了让净琛哥哥娶我,在经济上面采取一些压迫本就是常见的事情。”叶婉儿走到沈长卿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我明白了又怎样?”沈长卿逆光看着叶婉儿,微微眯着眼睛,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来。
“我的意思是,如果净琛哥哥执意要娶你,面临的将是整个厉氏集团破产的危险......所以,那天你在雪地里面那么久,甚至快要冻死了,他也没有多看你一眼。”叶婉儿又恢复之前那副善解人意的模样。
“你是想叫我离开么?”沈长卿冷笑,心上的疼痛跟抽丝剥茧一般,不明显却一点点侵蚀着她。
“没错,我也是为你好,不要到时候被伤的太惨。”叶婉儿坚决果断地承认了。
“他若是想要我走,自己会来说,轮得到你么?”沈长卿灿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