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小优一把松开他，一脚深一脚浅地朝前面走去。绕过拐角就瞥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厉成衍定定地站在病房门口，一动也不动，仿佛他在那里已经站了太久。
直到路小优走近，他都没有察觉到。
“夜寒，夜寒他……”路小优拽住他的袖子，厉成衍浑身一晃，差点朝前倒去。
他垂下眸子的时候路小优才发现他面色憔悴的吓人，眉间的川字仿佛就长在那里了一样。薄唇几近没有血色，皲裂开的血丝干涸着。而他身上还穿着婚礼时的那件西服，难道两日以来他都没有入睡吗？
路小优怔怔地看着他，忽然感受到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他们没事。”厉成衍开口声音已经嘶哑了。
路小优看了他许久才发觉他这句话只是在安慰自己，她的手忍不住抖。就如那天一样，眼泪也跟着往下掉。
她从心底里痛恨自己，除了哭她能做的多一点就好了。
“别哭，他们能听见。”厉成衍转头道。
路小优捂着嘴点点头，泪水还是止不住地下掉。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哭的整个人昏睡过去。醒来时整个人蜷缩在走廊旁边的椅子上，头靠在厉成衍的肩上。
她刚直起身子，手上就多了几分暖和。
“太太你吃点东西，免得少爷没醒你的身子先垮下去了。”
太太？
好久没有人这样叫她了，路小优呆愣着抬头只见沈庄站的笔直。他垂眸看着她，目光和往日没有半点差别。
“丫头别担心，夜寒他福大命大不会有事。”
说话的人是君凌天，天气尚还不冷，他已经裹上了厚厚的羽绒服。
路小优鼻子一酸，眼泪又险些落下来。从什么时候开始，君凌天变得这样虚弱了。她怎么能什么都不知道？
“好好的，你们都要好好的。”君凌天抬手轻轻地抚着她的头，眼眸中散发着和蔼的光芒。
路小优哽咽着点点头。
他们说的对，君夜寒没有醒来之前自己不能倒下。她打开保温盒，估摸着是担心她许久没有进食，吃饭会咽不下去，里面备着的是清粥。她拿起勺子，往自己嘴里送去。熟悉的味道催的她眼睛发酸，怎么也憋不住眼泪。
她哭的太多了。
太久没有被抚慰的胃，东西一下去便有了感觉。路小优最后将所有粥都喝完了，沈庄收走餐具后。君凌天坐在她身旁，轻声道：“医生说了，虽然那颗子弹的位置离心脏近，但夜寒他身体状况好，很快就会醒的。”
路小优点点头，眼睛定定地看着窗户。
她还没看过君夜寒躺在病床上的样子，医生不让进去，她也不敢看。
“你身体也弱，去睡一觉，明天醒来夜寒兴许就能醒过来了。”君凌天轻轻拍着她的手背，“瘦了，瘦了啊。”
她这些日子过得不好，瘦的明显。
指节仿佛要刺破肌肤突出来。
但相较于她的瘦，君凌天才虚弱的更多。路小优看着他的样子，难受的不知说什么好。她印象中的君凌天不是这个样子，也不该是这个样子。就算是以前生病，也不至于瘦成如此模样。
是不是因为她的离开？
路小优不敢想，也来不及想。M国的天气转寒来的飞快，昨日还是暖阳今日就骤然下降了十度。君凌天的身体耐不住天气的忽然转变，已经咳嗽起来。
她连忙抬手轻轻地拍着君凌天的背，但是半点作用也没起，君凌天反而咳的更厉害。
“老爷子该去休息了。”沈庄走过来搀扶着君凌天站起来。
路小优也跟着站起来，眼见他们走她也抬脚。但是蜷缩了太久的腿，麻的不成样子。她刚抬脚整个人就直直地往前栽去，好在厉成衍分出一只手拉住她，否则她整个人都要撞到地面上。
“太太你也先歇着，君少也不会有事的。”沈庄又一次道。
路小优看着君凌天，又一次什么都没听进去。
她要亲眼看着君夜寒醒来，不然别人说什么都不算数。
眼见着君凌天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里，她才将木然的目光收回来。病房前还站着一批人，那是李姝瞳的家人。他们围做一团，无人开口说话。也无人看厉成衍一眼，仿佛厉成衍并不是他们李家的人一样。
路小优刚才迷迷糊糊听见李家人说起几句。
婚礼之上开枪的人是厉小叔，杨俞卉不过是个吸引众人的幌子。他的第一枪打空了，叫李姝瞳注意到了。
第二枪射向路小优却被君夜寒挡住了，剩下的子弹皆是朝厉成衍射去。平时里不甚聪明，运动细胞也不见得有多好的李姝瞳，在那一刻竟然先一步反应过来挡在了厉成衍的身上。
好在厉小叔的枪法也不见得有多好，剩余的子弹只射中了两枪，但两枪也足以叫本来就不强壮的李姝瞳喝上一壶。
在李家人看来，厉成衍没有保护好她。所以他们围做一团，把厉成衍孤立在外面。
路小优眼眶微微发热，她看着自己身旁的厉成衍。他和自己刚醒来时没有什么两样，只是从站变成了坐，脊梁还是挺的笔直。目光牢牢地定在被窗帘遮挡住的玻璃上，什么色中辨不出任何情绪。
但路小优还是能感觉到他在害怕，如同自己一样的害怕。
里面躺着的都是他们最重要的人，一旦失去整个人都要死去一遍。她抬起手轻轻地拍了拍厉成衍，厉成衍没有动。
路小优蜷缩起膝盖，将自己环抱起来。她太想念君夜寒的拥抱了，之前的一切她都想起来了。婚礼时悬吊着的是粉白色和粉蓝色的绣球花，君夜寒穿的是深色西服，他嘴角还带着平日里少见的一丝笑容。
M国太冷了，她想念君夜寒的拥抱。
再次醒来她身旁依着一个毛茸茸的头，路小优动了下思思也没有醒。她肩上披着厚厚的毛毯，将她和思思都裹起来了。
医院里很安静，应该是深夜。厉成衍站在走廊的尽头，指尖有一抹猩红的光芒。
路小优把稍微有点滑下去的思思往上抱了抱，就听轻轻的脚步声传过来了。她抬眸见沈庄手里领着保温盒，这次备的是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