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着很低调的T恤牛仔裤去见顾勒北，鼻梁上夸张的墨镜占了脸的大半，衬得她原本就清瘦的面庞更加小巧。
刚到门口，就看到了靠窗坐着的顾勒北。
相比之前的西装革履，今天的他穿了一身休闲服，头上还带了棒球帽，整个人看上去年轻了好几岁。
他沐浴在阳光中，修长的手指滑动手机，眉头微蹙，似乎在思考什么。
林苏音看了一眼四周，见没什么人，便快步走过去，生怕别人认出她来。
“来了。”顾勒北放下手机，见她穿一身黑衣，帽子墨镜，一个不少，略微吃惊地挑了挑眉，“你这是什么妆扮。”
林苏音破罐子破摔地摘了墨镜，露出没有化妆的脸。
没有化妆的她看上去更清秀，少了几分女人的精致，却多了几分女孩的可爱，眉眼更为柔和。
顾勒北倒是第一次见她卸妆的模样，嘴角轻轻勾了下，露出一丝笑意。
“还笑。”林苏音拉着脸，眼泪忍不住地在眼眶中打转，“我都快被千夫所指了。”
“哪有那么夸张。”顾勒北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温文尔雅地看着她，“苏衍动作很快，帖子已经删了，相关的言论也在限制，别担心。”
他笑起来时，比平日里多了几分亲近，原本深邃的轮廓此时看上去也柔和了许多。
林苏音抽抽鼻子，纤细的手指微微扣在桌上，头套拉着，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哀怨地盯着桌角。
“我给你个建议。”顾勒北见她精神不振，想方设法地逗她，“你要心里实在不爽，就去蹦极，或者做各类极限运动，玩一圈过来你就发现，一切都是浮云。”
“不想，我现在就想躲家里，不出门，不见人。”林苏音委屈地埋着头，声音轻柔，“你不知道，我走在大街上都觉得芒刺在背，好像身后所有人都在对我指指点点。”
“你又没做什么，何必担心别人怎么想？”顾勒北笑。
“你是没看到那个帖子下面多少人辱骂，恨不得把我祖宗十八代都骂个遍，我总算知道那些遭到网络暴力的明星们为什么会抑郁了，都是这群不清楚真相就口出恶言的人给逼得！”
“没那么严重。”顾勒北抬起手来想要摸摸她的头，却又觉得这样的都做对她来说太过暧昧，又把手放下。
林苏音抽抽搭搭，不想让人看到她哭，就重新戴上墨镜：“不知道谁泄漏了我的手机号，从早上到现在，已经有无数人给我发短信辱骂了，有的直接打电话过来，张口就是表子，你知道有多崩溃吗？”
顾勒北敛了笑意，轻轻点头：“我知道。因为，我也经历过。”
这次轮到林苏音惊讶了。
“不过当时网络还不发达，多数人也只是在背后骂，说我陈世美什么的。”
“陈世美？”林苏音不禁用狐疑的眼光上下打量顾勒北，深度怀疑他曾经负了某个深爱他的女人。
顾勒北轻松地笑了下，摊开手：“其实，男人在外做生意什么的，总是需要应酬，某次有心人拍到大做文章，结果，我太太信以为真，天天跟我吵闹。”
说到这，他神色渐渐严肃起来，眉眼间似乎有些化不开的悲伤色彩。
咖啡厅里陆陆续续有人进来，又有人出去，林苏音全然不觉，所有的注意力全都在顾勒北身上。
“我们原本感情很好的。”顾勒北轻声说道，“后来因为那件事，她闹得太厉害，我很累，累到无力解释，可她的疑心却一天重过一天。”
“所以你们离婚了？”林苏音暂时忘记了自己的烦恼，“所以有人背后叫你陈世美？”
“不是。”顾勒北摇摇头，眼里一抹悲痛一闪而过，“她自杀了。”
林苏音握着咖啡勺的手就那么僵在空中。
“从十七楼跳了下去，血肉模糊。”顾勒北垂下眸子，声音清淡，从表面上来看，似乎看不出他丝毫的情绪波动，可放在桌上突然握紧拳头的手暴露了他。
“我就这样，成为了别人口中，逼死妻子的陈世美。”说完，他修长的手指微微放开，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
林苏音惊讶地看着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当时的他，一定更难熬。除了愧疚，还要背负外人的指责。
“人们都很忙。”顾勒北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好吸引林苏音的注意力，“过了这阵子，他们就都忘了，没有人会对别人的事儿念念不忘一辈子，所以，这些流言蜚语，你大可以放心。实在难过就出国去玩一阵，等回来后会发现，一切都过去了。”
“哦。”在人命面前，林苏音忽然觉得自己这点儿事儿不算什么了。
她的心情很复杂，很感激顾勒北能在她如此低落的情况下，讲诉自己的故事给她排忧，这一点很难得。
“谢谢你，三番两次提点我。”林苏音不住地道谢，“上次那件事也是，是你的一番话让我有了活下去的勇气，还有这次，我真的很感谢。”
“真的要感谢的话，能不能把剩下的那件藏品卖给我？”
What？
搞了半天，他竟然还是为了那半件藏品啊？
林苏音满心的感激瞬间化为泡影，果然是无商不奸！他怎么能在这样的气氛下，那么不要脸地提出这样的要求？
见她小脸一阵红一阵白，顾勒北笑了：“怎么，还舍不得啊？”
“卖就卖！”林苏音脖子一梗，决定狠狠宰他一笔，“价格可要比你之前买的高两倍，你要么？”
“当然。”顾勒北爽快地点头。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林苏音也学着他，将商人的本性发挥到极致。“等你欠款到账，我当面把藏品给你。”
“好。”
不过，为什么非得要那半件藏品啊。
林苏音有些好奇，难道爸爸收藏的古董真的是价值连城，被她这个不懂收藏的女儿贱卖了？
“那两件藏品，有那么大的吸引力吗？”
顾勒北转头看向窗外，二郎腿微微翘着，很闲适的样子。
“我过世的妻子喜欢，当初，那两件藏品在拍卖的时候她一眼看中了，可惜最后还是被你父亲给高价拍下。”
顾勒北云淡风轻地说：“而我当初，并没有那么多资金和你父亲竞争，如今有了钱，身边的人却没了，真是讽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