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尾声，步入五月。
近乎春末，夏初。
天气微凉，但好在不冷了，夜里，我被一阵剧痛，从梦里撕扯起来。
反应过来是肚子疼，我吓得手足无措，起身想要求救，但可惜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嘶哑了几声，房门被打开。
我妈身后还跟着一个人，面生得恨，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看向她，“妈！”
他看着我，眉宇间染上疼痛，“璃儿，孩子，拿了吧！”
宛如坠入深渊一般，我愣住，僵硬了身子，眼泪顺着脸颊下流，我哽咽，小心翼翼开口，“你给我吃了什么？”
她张了张口，抽了口冷气，“堕胎药！”
轰......
我犹如五雷轰顶，小腹出传来暖流，那是血，温热的热啊！
“啊！！！！”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让我彻底崩溃了。
我揪着床单，眸子含着愤怒，甚至是恨，我朝她大吼，“你杀了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你还我孩子......”
语无伦次，我挣扎着揪着她的衣服，疯了一般的撕扯她，击打她。
她哭着，任由我击打，丝毫不还手。
小腹处的那股暖流，顺着衣裙下流，我抱着肚子，神情悲戚，自言自语，“孩子还在，不会的，老天爷不会那么残忍的，医院，我要去医院！”
我不再去击打她了，抱着肚子往外跑，却不想猛的被她抱住，她哭着，声音哽咽，“璃儿，你不能去医院，这里有医生，她会给你引产的！”
我僵硬了身子，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你是不是我妈？”
声音，撕心裂肺。
她红了眼，拉着我道，“璃儿，妈妈都是为了你好，我都是为了你啊！这个孩子你一定不能要，听妈的，以后你还会遇上好人家，还会有孩子的。”
我疯了，双手抱着肚子，小心翼翼，颤颤巍巍，“不，我不要，我只要楚亦殇，我只要他，孩子是我们的，你凭什么？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她哭，我也哭！
女人的心是铁做的，冰凉得可怕。
她看向被她带进来的人，示意给我引流，我怎么能忍受，疯狂的将她推开。
扫见一旁的水果刀。
我猛的抓过来，猩红着双眼，死死看着她，“你是要必死我，是么？好，我死，我死了你就安心了！”
说着，我拿着刀子朝自己手腕上割。
她吓得脸色惨白，“璃儿，别，妈妈错了，你别伤害自己，别伤害自己，好不好？”
多么可笑的画面啊，她千方百计的想要我的肚子里孩子的性命，这个时候却又百般心疼我的性命。
我哭，哭着笑，眼泪滑入口中，带着苦涩。
“我的孩子，不会死，你们谁都不要指望将他带走！”我拿着水果刀，跌跌撞撞的冲出了门。
下体猛烈的下垂，小腹处是万箭穿心般的疼痛。
我一遍又一边的念着，孩子不会出事的。
是在请求，也是在祈祷。
赤脚踩在小区的水泥地板上，我跌跌撞撞的往前走，头晕目眩，我知道我妈跟着我身后。
一路走来，地上留下了很多血，刺目得很。
我疼得窒息，却也不敢停下来，只要我慢一点，我的孩子就不会在了。
只是，眼前的事物一点一点在我面前变得模糊不清，甚至所有的东西都开始出现很多个。
我瘫软在地上，终究是走不动了。
“楚亦殇，对不起！”趴在地上，我无力再向前走，只能匍匐着，一点一点的趴。
我要救我的孩子，可，任由我怎么挣扎，一切都变得徒劳。
隐隐约约，我似乎看见楚亦殇的影子在我目光里晃动，有好多个他，也有好个人。
我看不清了，抬手要他救我。
可，手还未抬起，我便彻底晕了过去。
女子，天生的柔软，对孩童的喜爱，尤其是自己身上的肉，格外的珍贵。
岁月蹉跎，我从未想过，人生的路途可以那么苦，每一步走下来，都仿佛置身冰窖。
脚下仿佛有千千万万的刀子，我每走一步，身后都会留下一串血印，或浅活深，密密麻麻。
边城的天，因为雨季，也变得格外阴沉，仿佛在默哀。
我再次醒来，未曾知道是什么时日，本能的伸手去摸自己的小腹，依旧平坦。
悲伤汹涌，眼泪变得格外脆弱。
我不敢想，也不敢多想。
这里是医院，四周的一切都是白色的，像是一个没有污垢的房子，门口传来动静。
是我妈，见到她，我将脑袋偏向一旁，近乎绝情道，“你走吧，别来看我了。”
她顿住脚步，目光悲悯，“钟璃，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笑，定定看着她，目光里都是讽刺，“那你知道，你做了什么么？”
人被逼到绝境，所有的愤怒都会被挤出来，变成一个可恶又可憎的人，我们都是如此。
她哽咽，抽泣，一双眼睛通红，我知道，她是哭过了。
“孩子....”我张了张口，那些沉重的话哽在喉咙里，很疼，疼得我几乎不能呼吸。
良久，我抽了口冷气，将心里的悲喜压住，“孩子，是不是掉了？”
问出这话，心口像是被浇灌了一盆冰冷的水，冷冷冰冻了，连跳动，都显得格外愁苦。
她低眸，擦了眼泪，脸上恢复了淡然，“钟璃，还是以后还会有的！”
我心口一股腥甜上涌，孩子.....没了！
眼泪已经干枯了，再也没有办法用眼泪来宣泄疼痛了，多悲哀啊！
“妈，你走吧！放过我吧！我好累，好疼，我疼得快要传喘不过去了。”
爱得有多深，伤得就有多深。
她一句，‘我都是为了你’，将我狠狠撕碎，将我灵魂抽走。
好疼，真的，好疼！
她擦干的眼泪再次留下，依旧还是那句话，“璃儿，我都是为了你好啊!”
我笑了，“为了我好？”
呵呵！
“为了我好？你生生将我腹中还没有成型的孩子流掉，为了我好，你将我伤得遍体鳞伤，却又不告诉我任何原因，你告诉我！你所谓的为了我好，是想打着爱的幌子，狠狠将我逼死，是么？”
“啪！”我脸颊一疼，口中流出了血，溢出了嘴角。
我抬眸看她，她不知所措，想来，是连他自己都没有想过，她会出手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