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离国和明国打了一场,离国踏碎了边界,虽然那时候,离国并没有赢,可是带来的伤害,却没有停。”
说到这里,司老顿了顿,再次提起往事,免不了一些悲哀。
他忘不了那时候他见到的惨景。
那一场战争结束之后,他在离国街上看到了一队刚从战场上归来的兵士,他们兵甲残缺,有的身上血迹斑斑,有的断了手脚被背或抬。
一行人数众多,虽然狼狈,但列队有序地从巷子口走了进来。
除了脚步声和兵器撞击铠甲时发出的哐哐声,就再没一点其他的动静了。
那样的情景,历历在目,司老每每回忆,都觉得像是昨天发生。
那时候,长生还是五岁的孩子,本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虽然贫穷,却也知足。
可是在那一场战争里,父亲战死,没了顶梁柱,母亲也被人侮辱,投河自尽。
司老那时候会每一次下山给穷人医治,在漫天大雪里,他把长生捡了回来。
这世上有许多人,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命数。
长生这辈子只是个平平凡凡的人。
战争结束后,朝廷为巩固边防,要征壮丁去修城墙,可怜长生那爷爷,都快步入花甲之年,被强行拉了去充数。
在小小年纪的长生看来,若不是这一次的战争,自己也不会沦落到如今。
而小季,不知是哪一国的小兵,司老看到他时候,他浑身脏兮兮,破破烂烂,对司老,也是警惕。
司老本想把他带到山庄来,可是小季似乎很害怕,不愿意待医庄里,除了太饿了吃东西,他一住,就在这山下山洞里住了这么十年。
可是看这山洞被打理的也算是井井有条的样子,虽然有些东西不知道小季是哪里捡回来的,但是都是干净样子,或许是被他洗干净的。
刘羽白便知道,小季可能和正常人没两样,只是这十年太久了,没有和外人接触,或者当初受了什么刺激,所以才会造成现在这个样子。
听了司老说的这些,刘羽白以前学历史也不是没学过战场残酷,当初她跟随离千屿也一起看到过。
可是她隐约动了动眼皮,还是忍不住对司老说着:“你总说明国百姓多么无辜,可是离国了?难道战争发生后,离国的人也会好受吗?十年前,离国并没有赢,离国百姓,受到的伤害,也不比明国少。”
“难道你的意思还是十年前,不甘心离国输了吗?”
“我没有那个意思。”
刘羽白停顿了一下,也不知道如何与司老解释。
想了想,才一字一句说着:“你是神医,医者仁心,于我来说,病人在我眼前,都是一个样子的,医者眼前无男女,一视同仁,不论是离国也好明国也罢,只要我能救,只要我能医好,我都会竭尽全力去帮助他们。”
司老抿了抿嘴,并不说话,刘羽白有些轻微叹气,她知道,她不太能感同身受,毕竟,他们终究是不同世界的人。
她也无法对司老给予道德绑架,毕救与不救,都是司老的自由。
可是她也想让司老知道,既然身为医生,既然有一身能够医治病人,救死扶伤护伤的本事,就不应该区分地域,性别,制度。
一个好医生,仁心但不滥觞,冷静但不冷血,学会克制。
德不仅佛者不以为医,才不近仙者不以为医。
在现代时候,她一直觉得一视同仁,很多时候可能会涉及到红包灰色收入、药代等等。
她毕竟才毕业的大学生,还在象牙塔,不甚了解,也不敢断言将来被社会渲染会如何做。
但其实给与不给,她都会全力以赴。
“小季,你可以带我去找梅姑吗?”
叫了这么久的梅姑,刘羽白也一时半会实在改不过来,总觉得换了一个名字,叫起来有些别扭。
小季点点头,司老却愣住了,看着她的右手,忍不住问了一句:“离千屿毁你手,伤你身,你还要帮他找他那金屋藏娇的女子?”
离千越身份并没有公布出来,刘羽白不知道小季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但是司老是的确什么都不清楚,可能还误会了。
她听到司老这般询问,愣了愣,也不看他,而是淡淡的说了一段话。
“我将不容许有任何年龄、疾病、残疾、宗教、种族、性别、民族、政见、国籍、性取、社会地或其他因素的偏见介入我的职责和病人之间。我将要尽可能地维护他人的生命。即使在威胁之下,我将不运用我的医学知识去违反人/权和公义。”
刘羽白本来动过一份心思,她想请求司老帮自己解了离千屿的蛊,可是如今看来倒是不必了。
她念这一段话,是当初她们医学书上的宣言,尤其是第一句,她咬字极重。
她说完后,不再理会司老,也不看一眼,就那么径直和小季离开了。
司老因刘羽白那句话,骤然一愣。
耳里还回响着刚刚刘羽白那一番话,司老忍不住疑惑,何为医?何为仁?何为医道?
司老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叹了口气,他唤来一只信鸽,拿出纸墨,思索了一会,还是写了一行小字在上面,然后放在信鸽小腿上,摸了摸它的羽毛,信鸽一下便快速飞了起来,离开了。
“老夫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司老喃喃着,不知道对谁诉说。
这条山路蜿蜒曲折,对于就一只手来说的刘羽白,这条路对她并不友好,毕竟很容易害怕摔着。
“我们现在在明国,回离国应该需要很久吧。”
毕竟都是两国的距离了,怕是需要很久一段时间,身无分文,也不知道该怎么走,可是小季却摇摇头,一直说着明这一个字。
“你是想说梅姑在明国?”
刘羽白皱眉,有些沉思的想了想,瞬间明白了小季的意思,
小季看刘羽白懂了,也不再说话,点点头,继续带路。
刘羽白想了想,觉得也对,那梦儿是安云沉的人,离千越肯定是被他们弄到明国来说,也不足奇怪。
“那你知道她在哪里?”
小季自然是知道的,他拉长了声调:“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