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晃了晃脑袋，迫使自己收起那该死的好奇心。
毕竟当年与丘黎师兄的种种渊源皆是始于我不适时的偷听，未免此事再在他女儿的身上重演一次。
我觉得我有必要装作充耳不闻，不关己事。
虽然那番话萦绕在我的脑海中整整一夜，但次日启程时一想到离找到师父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我便将此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今日撞喜了？”姜姜看着我兴致盎然的模样，连连咂嘴。
“恩，褪下繁服，整个人都轻便了许多。”
“你这么说，我倒是愈发的心疼我们家公主殿下了。”姜姜说完还忧郁的朝主轿瞟了一眼。
“你们家公主自有人比你更心疼。”
“恩？什么意思？”
姜姜顺着我的目光向送亲队伍的前头望去，在看到一片乌压压的人头后不知所以将目光转向我。
“小丫头你以后长大了就懂了。”
我瞧着她这榆木脑袋没法解释清楚，于是故作神秘地一笔带过。
“你看起来也不就比我大了一点，故弄玄虚。”
故弄玄虚？
第一次有人这么说我？
却让我想起了九重天上瑶池旁的那颗老树，他好像许久没来烦着我了，倒有些……
倒有些让人怪不习惯的。
行车赶路，一轮轮日出日落，月晴月缺。
总算抵达笛国都城城门之外。
这笛国之人却不似魏国那般民风开化，一路行至此，穿过的城镇皆一副肃穆的景象，少了许多了街边叫卖的商贩小厮，多了一重又一重的剑阵防御，一批又一批的巡城守卫。
就连抵达都城脚下时，也要经过仙阵的层层检查，在确定我们这一行送亲队伍无异之后才放我们进城。
于是我们这一耗，转眼便错了良辰。
只得在于笛国使臣的商议后，决定先安置公主在礼部所备下的行宫中歇息一夜第二日清晨再同笛国太子完婚。
才歇脚便已入夜，笛国戒备森严，月上梢头便要开始宵禁，不许无关旁人在街头穿行。
生生打住了我激动不已，欲夜游笛国国都寻找师父的心思。
于是我越想越睡意渐失。
“公主，趁宫里头还没发现，我们赶紧回去吧！”
“枝庭，你罗嗦什么，你再在我耳边叨咕个没完没了，信不信本公主将你送到静心庵去？”
“公主....”
正于房顶上百无聊赖观赏月色的我被庭院里这几声鬼鬼祟祟的嘀咕给吵得有些心烦。
“你别吵，我就想看看我未来长嫂到底长什么模样。”
我循声望去——
月色有些暗，我大抵看不太清楚。
随即我便轻手轻脚地翻个身，预备吓吓他们，好在如此寂静且无聊的夜里找点乐子。
“公主，你等等枝庭......”
“何人？”
其中一个软糯些嗓音的主人似乎被我冷不丁的出现给狠狠吓了一大跳。
“你们又是何人？”我不甘示弱的反问道。
“你大胆，这是我们.....”那个软糯一些的嗓音此刻倒是故意地伪装起了强势。
“枝庭。”
另一人赶忙出声打断，似乎那个叫枝庭的丫头接来下要说的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情况突然有些微妙。
“我们是笛国的宾客，暂居于此，是枝庭这个丫头嚷嚷着饿了，所以我们才想着要去厨房寻点吃食，只怪夜黑误入了姑娘的院子，还请见谅。”
宾客？肚饿？吃食？
这偌大的行宫，数不清的丫鬟小厮，若真肚子饿了，吩咐一声下去，自有下人会备好一切，何故趁夜出门寻食？
这个慌撒的倒是面不改色却错漏百出。
似乎是见我许久未回话，那位头脑还算灵活的姑娘大着胆子上前一步。
借着淡淡的月光，我看清了她的脸——
那张无比熟悉的脸至今看来还是会令我心头一颤。
魏珝！
哦不，魏珝的转世！
“今夜之事，还是个误会，既然这不是去厨房的路，那我们便告辞。”
那张我曾看过千遍万遍的脸在同我作别之后，便消失在了夜色中，后头还亦步亦趋地跟着那个叫做枝庭的小丫头。
再见古人，心有白苦。
容颜不改，诸事却再不复往昔。
待我想跟上去一探究竟的时候，魏珝却早就不知淹没在了月色的哪一端。
今夜又难眠，却仍要早起。
哀哉，哀哉。
“你怎么了？怎么看起来比我们家公主还不情愿的样子。”姜姜在调侃我之后，似乎意识到她方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立刻如惊弓之鸟一般捂上了嘴巴。
她才意识到我们此刻已身在他国，祸从口出。
“你呀，别再口无遮拦了。”
我看着她傻兮兮的模样，连连摆头。
“哦。”她乖巧应下，便缩回脑袋噤了声。
即刻便要出发去两国公主王子的大婚现场，我却突然有些害怕起来。
姜姜说两国和亲，文武百官，全城百姓皆会出席围观。如此一来我定然有机会寻到师父的转世，可是我却怕他已然名花有主，已然变了个性，亦或是已然不记得我。
一瞬一生，到头来却是咫尺天涯。
就好像贺璟和安远。
贺璟骑着马跟在安远的大红轿子之后，一步两步三步.....
我在后头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知道他此刻所行地绝不止这三步，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或许在送亲时，他也曾千万次地想过要带她离开，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压下这颗大逆不道的心。
我原本以为这场无妄的感情是高璟一人所困的相思之局，只是那日院落，安远的那声阿璟哥哥，终归是情之所至。
原来世间女子皆如此，与心爱之人言谈，语调都与平常不一致。
“两国世代邦交，今有魏国安远公主元晞嫁予我国太子高祀，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愿与魏国睦邻友好，源远流长....”
东宫主殿上的礼官对着卷轴念着誓词，一字一句在宫殿上空飘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