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为什么？”像是在质询又像是在喃喃自语，我一连重复了好几个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四哥看我如同魔怔了似的陷入失语，扶住我的肩膀有些愕然。
“他为什么要杀阿娘？”魔族人尽皆知，在我阿娘还待字闺中时，阿父与二叔就对其一见倾心，以至于后来阿娘嫁给了阿父之后，他们二人兄弟阋墙，多年不再往来。
“他想杀的怎么可能会是阿娘，只是一时失慎，不过也同样令人可恨。”四哥抬起手拍了拍我的肩膀，以示安抚。
“一时失慎？”我手心一紧，握紧了拳头。
“你可知阿父为何会那么早就归寂？”四哥直直地盯住我的双眸，问得很是认真。
他的这副模样好像在告诉我这二者之间有联系，它的背后是一张早就铺下的庞大的网，而身为网中人的我们现在才等到真相逐渐浮出水面。
四哥的问题使得我不得不开始思忖起这个问题来，我们魔族虽不至于长生不老，但我们的寿命却也可以延续千千万万年，只要我们有心维之，甚至于可以更长。我原以为阿父在算得上壮年的年纪之所以选择归寂，是因为阿娘早亡，他痛失所爱不愿流连世间，但如今细细想来，分明在阿父归寂前一年他还语重心长地同我说要看着我们六兄妹长大，我那五位哥哥成家立业，我嫁人生子.....
“也是他？”我尽量装作平静，因为我不知我一旦控制不住情绪会不会直接冲向敌营与他拼个你死我活。
“你与阿父最像的一点便是都爱食那甜腻腻的千层糕，阿娘与我们五兄弟则都不喜。他却算准了这一点，将毒投入那千层糕，并且为了防止旁人发现还以自身骨血炼制，如此杀敌一百自损三千的招数，他为了对付阿父却使得是淋漓尽致。可奈何阿娘最后一胎怀的是女儿，或是因此突然变了口味，日日都要食那千层糕，以至于原本要毒杀阿父的手段都不巧用在了阿娘的身上，阿娘此时却因为身怀六甲而体虚孱弱，毒便比平时更发挥了几倍的功效....”
往后我已然听不下去了，阿娘突然变了口味是因为肚子里的我爱食那甜腻腻的东西啊，所以归根结底她的死还是因为我，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我其实就是那个间接凶手。难怪，难怪他会如此恨我，自我出生起便没由来地恨毒了我。
“我们这一战一定会杀了他的对吧？”我一定要杀了他，一定要。
四哥话就快将往事讲完，却在看到我这副平静地近乎怪异的面貌，愣了一愣,然后一字一句地轻声说道。
“我们一定会亲手杀了他。”
“好，那我先回营了。”没有人知道我在心中压抑着怎样的波涛汹涌，但是我知道倘若我再不找个安静的地方呆着，我就快要抑制不住脑中的巨响嗡鸣大开杀戒了。
“小妹...”
我不知道我走了几步，也听不清他在身后喊了几句我才得以回过头去。
“什么？”他张口嗫嚅了几下，被吹散在风中，我有些听不清。
“四哥百年来一直很开心能够有个妹妹。”我这个自由散漫的哥哥此时倒是少见的正经和温柔。
只是现下再适时的安抚对我都起不了什么作用，所以我只是回首对他挤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虽然我并不知此刻的这个笑容究竟有多难看。
我前脚踏进营帐，帐中的氛围便冷的如同冬日的冰，三哥正襟危坐于主位，双目轻轻地阖着，似乎在沉思什么。戈多看向我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或许是没想到我竟然会回来而不是跟随师父一同离开。咫尧师叔与星茗长姐已然不在帐中，不知去向。这一切正是我当下所需要的，死一般的沉寂，所有躁动不安的情绪都被无言地扼杀在沉默中，恰好能够给我足够的冷静。
气氛凝了许久，许久，我的情绪安定的差不多时，三哥才缓缓睁开眼睛，朝我这边投来一个清冽的目光，言语之间毫无波澜。
“回来做什么？”
“回来与三哥并肩作战。”
“你不给我添乱已属幸事，还谈什么并肩作战。回你那师父身边去。”三哥及时将眼神收回，没有再在我身上停留一秒，这话却突然令我听不出悲喜。
“不回。难不成我在三哥身边赖了这几百年，这几日却是不可以了？”我毫不留情地怼了回去。
我思忖了许久，还是觉得即便再冲动也万万不可将四哥所说的阿娘被害一事告诉三哥，三哥本是会带兵打仗运筹帷幄之将领，但是若贸然将此事说出，也不知道会不会乱了他的方寸。
“随你。”谁知我在脑中无限纠结时，他仍是这么一副不咸不淡的表情，好似我的去留与他而已并无多大干系。
我本以为他是担心我留下危险才赶我回师父那去的，但如今看情形俨然是我想多了。
“三哥不应该再坚持一下赶我回去么？”我走至他身前，近距离地打量起这个长得是我三哥的样貌而行为举止却不像他的魔。
“你长大了，管不了了，不想管。”谁料他又是全然不在意，端起一旁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
我长这么大几百年来，无一日不在盼着有哪一天三哥不管我了，可真的等到了这一日，却总觉得这天下唯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发生在我眼前的这一刻到底是多么惊悚。
“还有你那不争气的小哥，他可以滚出来了。战事当前，你们俩我都懒得管了,哪凉快哪呆着去。”三哥看了一眼我脸上瞬息万变的表情，不咸不淡地张口道。
在这间隙我似乎好像竟然看到了戈多那张万年冰山脸上头还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今日这到是唱的哪一出？
“三哥，你不要我了？”我怯生生地退了几步，还是难以置信。
不过就是西荒起战事，三哥去找了一回大哥后无功而返，怎得突然转了个性。
“四...小哥，出来了，你都听见了，三哥不会将你打包送回去了。”我对着身后的空气喊了一声，差点还说漏了嘴。
“你怎么回事，这么快露马脚。”四哥晃晃出现在我身后，一脸懊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