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嬷嬷伺候了太后大半辈子,在太后心中的分量举足轻重。
纳兰柔打了周嬷嬷的脸,在太后眼里,分明就是折辱她。
檀香四溢,往日最是平心静气的太后眼下也是恼怒不已,拨弄手中佛珠,气息凌乱。
云姝莲步轻移,云鬓步摇轻碰,瑟瑟清清,很是好听。
闻声,太后缓缓睁开染着岁月痕迹的双眼。
云姝低眉垂目,很是乖巧:“周嬷嬷眼下已经醒了,太后且宽心吧。”
太后得知消息便派人将周嬷嬷接回宫,连带着纳兰柔一起接走。
纳兰柔此刻,怕是还不知哭成什么模样。
听罢,太后面上一松,放心许多,帘子外头却不合时宜的传来凄凄惨惨的啼哭,娇柔可怜,直叫人心疼。
“谁在哭?”
云姝抿了抿嘴角:“太后忘了?柔儿还跪在外头。”
一听她的名字,太后便忍不住蹙眉,不耐的挥挥手:“罢了,你且把她带回去吧,别让她再生事端。”
烈阳热气熏人,纳兰柔在外头已经跪了三四个时辰,薄汗淋淋,眼圈下一片青黑,唇无血色,好似被抽干了精气一般。
还未走近,云姝便听见纳兰柔小声啜泣,与身旁男子言语。
隔着珠帘,她只能瞧见一方墨青锦袍,祥云密纹层层叠叠,低沉安抚的话语钻入耳中,云姝的脸瞬间冷下来。
“太子可是要向太后请安?眼下太后可是要睡了。”云姝不合时宜的出现,惊扰二人。
刘懿抬眸看去,只见云姝面容清冷,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丝毫不掩对自己的厌恶之意,着实有趣。
他笑,习惯性的抚摸玉扳指,好似不知她话里之意:“既然如此,那我也不便进去打扰,公主可是要出宫,一同可好?”
他说的好似再寻常不过的话,脸上悬着的笑不达眼底,活脱脱一只笑面虎。
“不合规矩。”云姝丢了一句话便绕过两人,无视纳兰柔盯着自己快要喷火的双眼。
刘懿轻呵了一声,那双阴鸷的眸子陡然暗了下来。
走至宫门,云姝突然停下,侧目扫了一眼还跪在原地,眼巴巴望向刘懿的纳兰柔,细长黛眉不悦蹙起:“还不走?想跪到何时?”
当着一众宫人的面都敢如此,生怕别人不知她纳兰柔觊觎太子,巴不得爬上他的床吗?
纳兰柔咬牙瞪一眼云姝离去的身影,垂下眼,又是一副娇柔可人的模样。
她颤抖着起身,两条腿跪了许久,有些不稳,身子一晃,作势要摔下,只是这位置,直直的朝着刘懿的身上倒。
刘懿不负她望,将她牢牢的搂在怀中,四目相对,情愫正燃。
约摸过去了大半个时辰,还不见纳兰柔身影,云姝等的有些不耐烦,掀开轿帘,正要命红音去瞧瞧,就见两个婢女扶着步履蹒跚的纳兰柔走了过来。
纳兰柔此时春风得意,眉眼带笑,腰间一块暖玉,很是耀眼。
“她倒是真有本事。”云姝轻笑一声,轻轻淡淡的一句话听不出意味。
红音心细,盯着纳兰柔腰间的玉佩出神,“咦”了一声:“那玉佩瞧着眼熟,好似方才在太子身上见到过。”
“可不是,才多久,连贴身玉佩都弄到手了。”再过些日子,这人岂不是也要到手了,她收回目光,“走吧。”
云姝阖上眼,依照纳兰柔这速度,想必过不了多久,自己太子妃的名号就要拱手相让了。
想着,她竟勾起了嘴角,缓缓睁开双眸,其中星光点点,很是耀眼。
皓白莹润的掌心撑着下颚,她轻声呢喃:“倒真是般配呢。”
话尾戛然而止,轿夫不知踩到了什么,轿子突然剧烈一晃,停了下来,差点把云姝给颠下来。
红音忙道:“你们怎么回事,伤着公主可如何是好?都仔细些!”
云姝掀开轿帘,脸色难看:“发生了何事?”
轿夫跪了一地,胆战心惊道:“回公主,这地上不知怎么多出了几块石头,小的不小心踩了上去,没有站稳。”
云姝瞧了一眼那说话的轿夫,不过只言片语之间,他已是冷汗淋漓,左脚不住的颤抖着。
她掀开帘子走了下去,面色如旧:“脚伤了就回去养着吧。”
车夫一愣,忙谢恩:“多谢公主!”
空荡幽冷的长街,一眼看去,只觉得无比凄惨,与华贵的皇宫如此不相符,阳光竟洒不下来,只有寒意阵阵。
云姝看着蔚蓝色的天空出神,身后传来一记稚嫩的声音:“前面可是扶桑公主?我家主子请公主上车。”
梳着双垂髻的小童,恭恭敬敬的对着云姝行了一礼,圆嘟嘟的面容很是讨喜。
云姝瞧着他不过八九岁的模样,心里软绵绵的化开一片,眼里凝些笑意,弯下腰,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拿出一个绣着海棠花的荷包,从里面拿出一颗糖莲子,问道:“你家主子是谁?”
小童盯着糖莲子看了一会儿,情不自禁得舔了舔嘴角,咽了咽口水,悄悄看了一眼身后的马车。
“我家主子是当今国师。”
小童说完便小心翼翼的伸手去接糖莲子,还未碰到,云姝便收起笑意,将糖莲子塞进自己口中。
“国师身份贵重,不便打扰,多谢美意。”
小童不解,怎么一句话的功夫,这公主就变了一副模样呢?奇怪。
“长街漫漫,公主打算走到何时。”幽长沉稳的声音自马车中传来。
天色一黑,宫门便会落锁,依照她们二人的速度,能在宵禁前出宫实属不易。
红音瞥了一眼自家主子逐渐转黑的脸色,默默低下头,将嘴边的话生生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