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君天找了个靠窗的座儿坐下，淡淡一笑，并没有反驳。
“这摊主挺热情和善的，坐在这儿吃饭的也的确多是些熟客，和老板交情不错，但要知道，这些熟客是最不好糊弄的，你今天的面的不筋道，肉选得不够好，汤熬得不够浓，料下得不够足，他们都能给你吃出来，一碗简简单单的面，第一次吃，觉得好，不算什么，若是让一群人吃了两三年，三四年，都吃不厌那个味道，那才是真正的好手艺。”凤逍遥敛了敛裙摆，也随他坐下。
“这面摊，就只有摊主和一个伙计，这么多客人要吃面，全靠摊主一个人招呼，几分钟就上了一碗面，一碗几分钟就做出来了的东西，能有多好，况且我看附近只有这一家面摊，除了这一个小摊，连个卖包子的都没有，想来这面摊生意好也不是因为面有多好吃，不过是那些人家里婆娘不想煮饭，没有别的可吃罢了。”龙君天看凤逍遥落了座，皱了皱眉，手中水系灵力流转，把桌子洗得干干净净，又用碧海青天火烤干了水渍。
碧海青天火温度奇高，能运用到这么精妙的层次，若是让旁人看见，只怕能把人吓得够呛，好在龙君天选的位置较偏，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动作。
“君……爷这话就不对了，”凤逍遥一句君天哥哥说到一半，连忙改口，“一碗简简单单的面，不说别的，单单是这高汤，就得从丑时开始熬制，长则熬足整整两个时辰，短的也要熬一个时辰，赶在卯时初早起的人要用早点时熬好，熬汤时用的食材，少则十几道，多则几十道，更不用说，这面条想做得爽口筋道，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听你这么说，就只一道简简单单的素面，还真难得做好呢。”龙君天听得凤逍遥的称呼，眼中满是笑意。
“是啊，越简单的东西，想做好就越难，而且，这地方偏僻，比不得闹市那般熙熙攘攘，这面摊摆的地方不好，却生意兴隆，这便是‘酒香不怕巷子深’说明这家的面好，是出了名的。”
“出名之前好，出了名就未必好了。”龙君天不以为意。
“这才是最难得的，我瞧着这家面摊生意虽好，但摊主却并没有做大的意思，只有他与一个小伙计，几十张桌椅，说明这摊主没那么大的心，是个本分人，就刚刚我们进来的时候，他明明看出来了我们身份不俗，非富既贵，却也没有刻意巴结，更没有说因为我们身份高贵就格外殷勤，上餐的顺序也丝毫不错，没有因为我们格外尊荣就早点上，说明这是个实诚人，煮面的时候满脸都是快然，并没有对重复了几年甚至十几年的事情产生厌倦，说明他打心眼里喜欢煮面，这么一个实诚本分又热爱自己的事业之人，又怎么会在生意做大了以后就做出砸自己招牌的事情。”
“秋伯看人果然没错，还是夫人有大智慧。”龙君天对她这一番论述心服口服。
“不过出宫以后独自在外浪荡了七百多年，什么世态炎凉人情世故都见过一些罢了……”说到这里，凤逍遥便不想再提，正巧那小伙计把两碗肉丝面端了上来，便把龙君天那碗往他面前推了推，“先别急着夸我，我也不过是猜测，还是要吃了这面才知真伪。”
两碗肉丝面刚上桌，高汤与葱花的香味就扑鼻而来，汤是上好的牛骨熬成，鲜香浓郁。
挑一筷子入口，微烫的面条筋道爽口，肉丝下得也很足，满口浓香。
“平时在龙殿中吃惯了大鱼大肉，没想到一碗简简单单的肉丝面也能做得如此美味。”龙君天又惊喜又意外，不知不觉半碗肉丝面已下了肚。
“那是自然，你们这些在帝京待久了的，根本不知道下界的妙处。”凤逍遥对龙君天的反应也颇为满意。
“还是夫人慧眼识珠，佩服佩服。”龙君天吃得虽然快，仪容却半点不乱，反倒是凤逍遥嘴角已沾上了一点汤汁。
龙君天掏出帕子来为她拭去，取笑道：“若是让帝京那些人看到长安圣女这副模样，还不得惊掉了下巴。”
“嘘——”凤逍遥忙捂住他的嘴，“快别给我提长安圣女，我可是怕了这四个字了，天知道我当时脑子怎么抽了一下，就跑去参加圣女大选了，刚当圣女那会儿，每天跟个木头人一样接受朝拜，都快烦死了，脸上还得十二个时辰都挂着笑，笑得脸都僵硬了，最后还是我自己偷偷跑出来的，结果还被他们抓回去了。”
“还有这回事？”龙君天颇为意外，“圣女是神的代表，那些圣殿的人一个个把圣女捧得上了天，还有人敢抓你回去？”
“他们倒不敢为难我，但是他们可以威胁我啊。”一提起这个，凤逍遥可以说一大箩筐，“他们圣殿那个什么狗屁大祭司，他说我要是跑了，就要处死我长安宫的所有圣使圣侍，我委屈啊，她是真的做得出来，我第一次跑的时候，被派来照顾我的贴身使女就差点死了，亏得我半路发现了情况以后及时赶回去救她，我在圣殿的那段时间，圣殿里还有传言，前世对神不敬，今生才会进长安宫。”
“这么狠啊，”龙君天也是第一次听说圣殿里的事。
“是啊，大祭司那个老女人，就是，狠，太狠了。”凤逍遥提起她还心有余悸，“她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她给我们换圣血，啧，直接割脉，别人割脉是横着割，她是竖着割的，直接把两条静脉劈开，那个血啊，流了大半池子，给我们泡。”
龙君天突然冷不丁道：“等这位大祭司死了，你也有四分之一的可能成为大祭司。”
“……”凤逍遥的脸，青了，白了，绿了。
“扑哧。”龙君天看着凤逍遥这副模样，笑着揉了揉她的小脑袋，“选大祭司这种事情肯定是要靠自愿的，你若实在不愿意，圣殿那边也绝不会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