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陵走上前探查,马已经倒在地上,一旁的叶莨归大口喘着气,脸上决绝的表情在看见他的那一刻消散。
“陛下恕罪。”叶莨归惊魂未定地说道。
皇帝一直都在不远处看着,竟真的不叫人来救她,迫于无奈她只能出手,但留了几分力度,并未用内力将马震碎经脉而死。
“伤了朕的御马,你该当何罪?”阮陵淡淡的语气里是股浑然天成的强横。
“小女子......只是........本能反应,陛下恕罪!”强挤出几滴眼泪,还渗着血的胳膊微微颤抖,叶莨归表现出一副吓的话都说不去的模样。
阮陵从怀中掏出一张帕子,走上前抬起叶莨归的下巴,叶莨归吃痛一声,被迫与阮陵对视。
一身锦袍的男人褪去白日里让人望而生畏的威严,披在肩上头发因为更深露重还滴着水珠,如黑曜石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叶莨归,不知在酝酿什么。
叶莨归泪雨嫣然之下,拳头紧捏,一双眸子闪烁,若面前的君王在做出前世那样不理智的动作,她该如何是好?
“既是如此,那便罚你跟着诸位皇子参加明日的狩猎,如何?”
宽厚的手掌捏着帕子,轻轻擦拭她脸上的血污,淡漠的眼里不见丝毫情愫。
叶莨归顿了顿说道:“谢皇上恩赐。”
阮陵将斗篷盖在叶莨归身上后转身回营。
叶莨归,朕真想看看明日你的表现,是否如那个人一样。
嗬——
叶莨归长舒一口气,虽不明白皇帝的意图,不过到是她想多了,揩了把脸,才发现自己脸满是汗,混着血液黏糊糊的,拾起裙上的帕子再欲擦拭,不经意的一撇却让她大为震惊。
这帕子的样式.......
她见过很多次!
难道,皇帝之所以这样对她,是因为......
叶莨归才轻松不久,还没往回落的心又提到嗓子眼。
看了一眼那座最明亮的帐篷,叶莨归从头凉到脚。
匆忙起身,跌跌撞撞回到帐篷里,叶莨归端坐在镜子面前,里面印出一个明艳动人的少女,微微翘起嘴唇,便带着暖暖的笑意。皱起眉,秀美中就透着一股英气,神色动人。
本是张极美的脸,叶莨归却平添几分愁绪,将镜子覆盖,心中越来越乱。
双手撑着脑袋,思绪万千,这一夜就再难安眠。
而同样烦躁不已的另有一人。
“为什么?那个狐狸精为什么没被马踏死?难道真的是妖精?从御马掌蹄下几次逃脱,还伤了御马,陛下却一点都不怪罪!甚至还用他最喜欢的帕子给那贱人擦脸!啊!贱人!我饶不了你!来人,快宣五皇子!”
凄厉愤怒的声音伴随着东西被砸烂碰撞声从营帐里泄出,给寂静的夜里平添几分诡异。
“姑娘,姑娘?”
直到被宫女拉着胳膊摇晃,一直睁着眼的叶莨归才回过神,窗外已渐渐泛白,朝霞将天空晕染几分彩色,晨曦灌了进来,明亮而温暖。
原来已经发了一夜呆。
“姑娘,今日是一年一度的皇家狩猎,更是诸位皇子大显身手博得皇上欢心的好机会,难得您有这个机会,不过奴婢担心您一介女流招架不住,所以给您准备了软猬甲防身!”小宫女兴奋的笑道,两边的小酒窝越发喜人。
“谢谢,不过莨归福薄,恐承受不起皇家的厚爱!”
叶莨归面对一脸和善的小宫女浅笑道,没有接过递过来的东西。
捧着软猬甲的小宫女脸上一僵,笑容渐渐散去变成难看的表情。
“姑娘饶命!奴婢是无辜的!奴婢也不想害人,是他们逼的!”
扑通一声,小宫女的酒窝再也笑不起来了,跪在地上泪眼汪汪,脸上满是恐惧。
叶莨归起了身,将窗户关上。
“你再哭闹下去就当真活不下去了。”叶莨归挥了手示意她起身,可小宫女只是瑟瑟发抖,不敢起来。
“回去告诉你家主子,软猬甲虽是稀罕物,可我摄政王府也不是没有,与其与众女子争一物,我倒宁可守着我自己的次品。更重要的是,我叶莨归只是不屑而不是不敢争!”
叶莨归的一番话让小宫女吓的忘了哭,眼睛睁的大大的,在叶莨归的示意下,哆哆嗦嗦起了身,道个谢慢慢走了出去,双腿发颤,竟是走都不利索了。
叶莨归不动声色坐回椅子,敛了笑,面无表情。
软猬甲岂能是一个普通宫女能有的,更何况这上面点缀的凤凰图腾,若不是有功之臣得皇帝御赐或本身是皇族直系子嗣,其余人穿了,便是以下犯上,死罪一条。
还未真正露脸,便已树敌,以后的日子,更有趣了。
一番折腾后,叶莨归出去时已是宿鸟动前林,晨光升东屋。
因着是初夏第一次狩猎,所有人都打足了精神,宫婢们早早守候在旁,马官们将马匹牵入场地等候,礼官们吹奏起振奋人心的号角,祭祀台上一只初生牛犊被压在上面,一刀下去,血液喷涌在地,母牛在旁呦呦嚎叫,人群却更加兴奋,喝彩声响彻云霄。
叶莨归却有些不大喜欢这种场合,吵闹的很,让人心里乱乱的,总是想起前世那些带了血的画面。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那些皇图霸业究竟浸染了多少人的血?
从前为了阮渊,将自己的良心踏在脚下,造下了无数孽,午夜梦回,她总看到那些残忍的画面,战场上砍下敌人的头颅,他们在喝彩,攻破敌城,手底下那些人背着她烧杀抢掠,他们还在喝彩,朝堂之上,排除异己,诛杀老臣,他们都说她做的好。
到最后,叶莨归竟看不出自己还是个有血有肉良心尚在的人。
母牛凄厉嚎叫,冲上前要抢回自己的孩子,却让刽子手一到砍下头,叽里呱啦滚到叶莨归脚下。
“难怪妹妹能伤了皇上的马,今日一见,果不寻常,便是连鲜血淋漓的牛头滚到脚下都能眼睛不眨一下,果然!果然!”
娇笑的声音从后传来,原是一个被十几个宫女簇拥着的女人,身着玫红降彩波若襦裙,头上插着几只玉簪,其中竟是只火风,看来身份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