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华郡主本是山野里的孤女,曾救得宋子安一命,被安茹意认了妹妹,因此皇帝劫数了了,回宫之后,便命人将之接回了宫中。
她本命弯弯,没有姓氏,也不知自己的姓氏,宋子安便赐了一个安字,更名弦华。
红尘摸了下下巴,不得不说,皇帝改的名果然更加大气端庄些,弯弯更像是小名,听起来倒像是闺阁的乳名,入了皇室,不能再用了。
弦华从没想过自己竟然会救了皇帝,因此一朝升天,也如做梦一般,到了京城才知道真是如此。
初入京城,弦华战战兢兢,连句话都不敢说,看那宫女和宫中的姑姑就仿佛是在看天上的仙女,直至被宫里的姑姑教了两个月规矩才有了些许底气。
郡主之身,在外立府,自然为众人所关注,毕竟那时候的宋子安凶名正盛,除了对昭阳亲和些,对其它人都是不假辞色,谁人但凡稍微沾了他的眉角,都会受到重罚。
弦华从小未曾读过书,也在众人的恭维中,渐渐明白了宋子安对她的不同,慢慢的底气更加足了,在宫外立府又自由,因此行事越大胆,但好在在皇族之中,都算不得什么事。
甚至可以说,不仅不算什么事,还颇为叫人看不起。
她喜欢钱,这也正常,但京城的达官显贵哪个不重体面,就算再贪钱,也不会将这事摆到台面上。
偏她,既要穿漂亮的衣裳鞋子,买金灿灿绿油油的翡翠簪子,又要戴金箔银花,乘翡翠宝车,还不准别人收高了价钱,每每都要抬出自己的郡主身份去打压价钱,连下人的工钱都要自己收着,一丝一毫给得苛刻得很。
皇宫里的人都端庄持重,就算是穿着艳色衣裳,总也知道搭配得当,她是大红大绿一头金珠。
宋子安除了最初见过她两次,也未见多少关注,更极少见她,人们慢慢就不在意,她便急了,那日不知从哪里挑了一件异域舞衣,露腰挤胸的请去飞霜殿,说是要穿给姐夫看看。
谁是他姐夫?她又是谁的妹妹?正经的妹妹在宫里为妃都没怎么,她倒飞上天了,安玲珑得了消息,在宫门口就将人拦下,好生一顿嘲讽,将人赶出了宫。
“安玲珑怎么知道的?”红尘奇怪。
“因为她笨呗,”柳绿走了进来,若有所思道,“她听说安玲珑是因为得罪娘亲被打入冷宫的,竟然去冷宫挑衅她,没想道被安玲珑气走了,安玲珑察觉她不安分,便让我想办法在她府中安插了人,这个蠢货,谁恭维她,她就信了。”
不仅对宫里的女人提防,连对宫外的女人都要监视着,红尘咂舌,皇宫这龙潭虎穴未免也太吓人了些。
正想着,宋子安走了进来。
通报的人没有出声,柳绿与昭阳未曾在外,红尘卧于床上,三人都没有料到宋子安竟然就这么出现在了偏殿里。
红尘忙要起身行礼,不想宋子安只是扫了她一眼,随后便皱着眉头拉走了昭阳,“卧榻病气严重,谁准你在此?”
而后竟是半眼都没看红尘,就这样抱着昭阳走了,表情极其嫌弃,神色颇为不耐烦,好像红尘身上附着鬼似的。
红尘翻了个白眼,爱看看不看拉到,她正好休息。
在门口微微回头,目光在红尘脸上一停,宋子安轻轻拍了下昭阳的腿,道:“今日功课如何,背与我听听,太傅说你今日倒是认真听话了……”
……
红尘一躺便躺了大半个月,得了好大的便宜,至少那蝴蝶是不用她抓了。
多亏了她救昭阳的事,如今竟是连监视她的人都少了,但宋子安这半个月,却极少来飘雪苑,好像有意避开她似的。
半个月后,红尘又拾起了自己迟来的任务,皇帝腰上的那只玉箫是暂时取不到了,但那昙华宫的秘密应该是容易得的。
以散步为由,红尘挑了时间往南边冷宫走了半日,在极偏僻的地方,找到了昙华宫。昙华,昙花,一现之辉煌,如今留下的,只有房梁上遍布的蜘蛛网,和那尘封的封条。
红尘捂着口鼻进去,门口的灰尘却还是扑了她一脸,“咳咳,虽然是冷宫,但也不必,咳,这么糟蹋吧?多好的房子……”
对比起安玲珑住的地方,这里简直是世界之边,即便是在热天白日,这间小小的屋子,也依旧冒着寒气。
红尘皱了下眉头,目光扫过两侧的窗户,轻叹口气,大好年华的女儿家,一生便毁在了这里,可惜可叹。
桌面放着一架古筝,琴弦已断,香炉已倒,红尘心有感慨,手指不自觉地擦过厚厚的灰尘,打开了那尘封多年的抽屉。
抽屉里果然有慕离放着的玉佩,虽然蒙了灰尘,却依稀可见其中鸾凤和鸣美玉本质,红尘不由松了口气,将玉佩放进袖子当中,又慢慢走了出去。
在门口时,她又忍不住回头,看着这空荡荡的破败屋子,抿了下唇角。
这屋子装饰如此之少,连一个花瓶都没有,可想而至,住在这里的人会有多么绝望,竟无半点生机,她必定,被伤透了心。
玉佩贴着皮肤,带来丝丝凉意,红尘擦了擦头上的汗,沿着宫道慢慢走着,将至飘雪苑时,却又蓦地停住。
飘雪苑的门口,宋子安默默伫立,身边跟着个剑眉星目的男子,眼中,竟是同样的复杂与怀念,那男子很是英武,嘴角上却生了一圈胡子,分明那般年轻,乍见,却看出了无比的沧桑颜色。
他深深地闭了下眼睛,叹道:“皇上,微臣尚未回家,这便回去了。”
宋子安点头,“好好休息,秦放。”
秦放,那个一直在外训找安茹意的禁军统领?他回来了,那么,他想必已经去那片竹林里看过了。
红尘忍不住紧张了一下,停在原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手指一搅,视线又抬头往宋子安脸上飘,在他脸上微微停了停。
一脸疲惫,稍显失望,看来,哥哥是过关了。
宋子安看着她的动作,皱了下眉头,“去哪儿了?”
红尘干笑,“回皇上,我就随便逛逛。”
“随便逛逛?”宋子安语气极差,“让你入飘雪苑,是让你随便逛逛的?闲得慌!跟朕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