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宫里每一宫每一院的宫女，都不如飘雪苑里多，如此，他要选一个宫女？
宋子安不动神色，打量了昭阳几眼，小家伙又带着撒娇时候的狡黠神情，就同当年安茹意当年犯错时如出一辙的可爱。
他默了一下，伸手敲了下他的额头，“说吧，谁？”
昭阳嘴巴嘟了一下，“不知道。”
“不知道？”宋子安轻笑，“不知道你来找我要人？朕还以为是什么大人物，若是小宫女，你自叫柳绿替你择了便是。”
“孩儿是第一次见她嘛，”昭阳趴在他膝盖上，踢了下腿，“而且我是之后才想起来的啊，好想是新进的宫女呢。”
新进宫的宫女……
宋子安将他抱起来，“你为什么要她？此人有什么特殊？”
昭阳抬起头，正要开口，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重新闭上嘴，“我哪知道，那不然，等我回去问清楚了再来找爹爹要？”
宋子安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一个才入宫的宫女就能吸引你的注意力，莫不是她有什么拿手绝活？”刻意接近的吗？
“就说了只是看了一面嘛，爹爹都没有听人家说话，”昭阳扯了下他的头发，忽然变了话题，“对了爹爹，太子太傅选了，那肯定有太子伴读啊？四哥哥是不是可以入宫了？”
“他不行，”宋子安摇头，“他在云华山跟你星墨叔叔学武，进宫一趟都难得，就不要说当你的伴读了。”
昭阳奇怪，“四哥哥不读书的吗？”
宋子安轻笑，“你四哥哥比你聪明，学得东西一眼就会，朕自派人上去教习，学得可比你快。”
昭阳嘟嘴，从他的腿上又跳下来，不满道：“四哥哥都可以学武，昭阳也想学武嘛，风叔叔怎么还不进宫？”
“习武强身也是你的课程之一，”宋子安看他那扭捏的手指，心里暗暗摇头，“但你这个性子，未必沉得下来，还是先读几遍《定性书》，再说学武不迟。”
“四哥哥也好动啊！”昭阳瞪他。
宋子安挑眉，“需要朕再解释一遍理由？”
因为四儿聪明，根骨强健，学什么会什么。四儿从小艰苦，韧性极强，身体耐痛，可不是被千娇万宠的昭阳可以比。
昭阳深受打击，很是沮丧地跑出了太和殿，宋子安摇了摇头，对周弥道：“让御膳房给他些清淡的膳食，他太胖了。”
周弥干笑，“是，皇上。”
但其实有什么用呢？到时候昭阳跑过来流两滴眼泪，您还不是就心软了？唉，要是这份心软多放些在别人身上多好啊，至少他办差事不会那么困难了。
昭阳一走，宋子安再度拿起奏折，却怎么都看不下去，靠着龙椅静坐半晌，目光又冷了下来，“秦放最近有消息吗？”
周弥心中一紧，低头回道：“回皇上，秦将军上个月离开榕华城，还没有消息传回来呢。”
宋子安叹口气，闭了下眼睛，良久，又想起昭阳方才说的话，直起身道：“谢恒这两年也休息够了，让他回宫重掌暗卫，恢复御前侍卫一职，查一查新进的宫女背景，每一个都要查得清清楚楚。”
周弥试探地点头，“但是皇上，只怕大臣们会不同意谢侍卫回来，这……”
“朕要做的事，还用得着他们同意？”宋子安眼中冷色一闪，看向周弥，“让谢恒回宫，谁敢阻拦，即为抗旨不遵！”
背后发寒，周弥下意识低头，颤了颤道：“是，奴才这就下去吩咐！”
语罢，也不敢久留，宋子安看着他仓皇逃开的背影，更觉无趣，站起身，离开了太和殿，随行的小侍卫想要跟上，却被他一个眼神冻在原地，脸色苍白。
刚才还对小太子笑，转身就对其它人黑了脸，难怪传言说皇上喜怒无常，果然如此。
宋子安对其它人的反应毫不上心，只是一个人沿着宫道离开，向着御花园而去。他很少去飘雪苑，因为飘雪苑的一切都充满了陌生，人人多说那是贵妃茹意的住所，但他看一眼，心里便痛一次。
春日之后，夏日刚临，御花园百花盛开，清芬芳香不自觉地便能让人放下心来，静静享受这片刻的安宁。
忽地，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
一抬眼，却见一个年轻宫娥提着花篮走了过来，走得不甚规矩，总是左右观望，嘴里还不停嘟囔着什么。
宋子安皱起眉头，这御花园此时不可打扰已成规矩，竟然还有人敢往里闯，看来这底下的人是越来越放肆了，回头还应叫郑之容在后宫好好立立规矩。
那宫女提着花篮经过，没有看见假山旁的宋子安，将手肘的披帛往地上一扔，愤愤不平道：“采花采花！我进宫连路都没熟呢，就让我来采花……”
原来是个新入宫的宫女，宋子安懒得搭理她，看着假山一角的小小瀑布，若有所思。
那宫女却是个多话的，抱怨了一句还不够，口中仍是不停，“不过这里的花生得真好啊，啧，就是地方太小，还是山上漫山遍野的花最好看。”
宋子安不为所动，那宫女却又道：“嗯？这花好像有点萎了，真是，种花当要时时照看才是，这么热的天，也不知道给花浇浇水。”
聒噪。
宋子安眉头微蹙，宫女好像是嫌他不够烦闷似的，突然大叫了一声，“哎呀！有虫！天哪，御花园的花居然有虫！这种花的人真该拖出去杖毙，可惜了这么好的牡丹……”
宋子安伸手，揉了下额头，抬脚往更僻静地地方走，谁想那宫女的声音竟然走近了，“这是栀子花？怎么一点味道没有，种花的人别是走后门进来的吧？简直对不起皇上给她发的工钱。”
宋子安眉毛一跳，回头看向那宫女，却见那宫女背对着她一个叉腰，动作倒同昭阳差不多，“听说皇帝日日都要到这里来，这么明显的问题都看不出……难道眼睛不好？唉，年纪轻轻的，可惜了。”
宋子安：“……”这宫里的规矩果然该好好整肃整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