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过后,不过两个时辰,外面忽然飘起了小雨,敲打着树叶发出了窸窸窣窣声响,驻守的将士不是躲在屋檐下,便是藏在客栈里。
安茹意等人则回了二楼,不多时就听见外面传来马蹄踏踏声,银甲铁盔的将士冒雨而来,冲破了天地之间唯一的安宁,溅起了数不尽的淤泥。
将军皱起眉头,抱着头盔入内,口中骂道:“奶奶的,这什么鬼天气,三天两头下雨,再他娘的下半个月,鲁东都要冒洪水了!”
副将讪讪陪笑,“将军不要生气,这雨也下不了多久,这几日也不会连着下的。”
“谁关心雨下多久!”将军瞪他一眼,扫了圈起身行礼的将士,挥了挥手,“坐吧,薛恒那小子呢?把人给我叫出来!都三天了,要是还抓不到凶手,老子剥了他的皮!”
他才说完,宋子安便靠在二楼的楼梯口上笑开,“将军好大的脾气,薛某又没说自己没找到凶手,还请将军仪驾二楼,待薛某奉上热茶一杯,这就将凶手指给将军。”
将军也正懒得在楼下等,冷哼着上楼,边走边道:“这砸碎地方,颇大点事都能闹腾大半个月,你要是敢唬老子,就等着下场吧!”
“岂敢岂敢。”宋子安含笑点头,虽是一张平凡面貌,居高临下时,却叫将军心里直犯嘀咕,总觉得对眼前的人得客气点。
将军上楼时,安茹意也正好出来,还端了两个凳子,放在走廊上笑道:“夫君,将军,你们坐,小妹这就去泡茶。”
“不要茶,”将军大咧咧地坐下,“给我烫壶酒,要烈酒!”
安茹意颔首,紧接着又招呼小二送酒过来,只管挑烈酒上来。今日既有好戏,自然要挑烈酒来看,才最是合意。
烫酒不醉人,烈酒才醉人,安茹意送酒过来,宋子安便对她笑了一笑,问:“这酒烈吗?”
“烈得很,足够看一场好戏了,”安茹意柔声道,“夫君酒量不好,却不要多饮,这壶酒可是给将军准备的。”
那将军闻听此话,心情倒是略好一点,躲过酒壶道:“就这么点酒,还不够本将军塞牙缝的,你还抢?去去去,吃你的茶去,哦,还有,凶手是谁,人呢?抓住了吗?”
宋子安笑了笑,坐在凳子上往下看,“将军来得匆匆,想必也乏了,不如随我们看场好戏,到时凶手,自然也就出来了。”
将军不傻,会被调到这个地方,执行围剿最善于躲藏的武林人士之人,总也有几分聪明。宋子安话刚出口,底下的门突然就被关上,他便瞬间明白了过来,“你想让凶手自己跳出来?”
宋子安抱手,“将军明见,这客栈人不多,但也不少,如要一个个的查,恐怕要查个十天半月才有结果,既然如此,何不如走些捷径?”
将军面色一正,“我的兵,一个都不能少!”
“自然,”宋子安看向安茹意,“我家夫人略懂些医术,也曾叮嘱过他们注意分寸,绝不至于损伤这些将士,将军尽管放心,此时,静看便是。”
不过人不一定会死,但挨揍肯定是少不了的,宋安两人但笑不语。
轰然关上的门隔绝了所有光线,众人下意识看向二楼,不想那马帮之人突然暴起,逮住最近的将士就一拳打了上去!将士大怒,心中压抑的火气瞬间被挑了起来,也挥拳反击。
霎时间,底下乱成一团。
徐郑被惊动,推门一看,脸色恶变,“这是怎么回事!王将军,你都不管一下吗?!”
“管什么?”那将军倒是个稳得住的,瞪眼盯着下面,不屑道:“反正他们这些时间也憋够了火,与其继续憋着,倒不如让他们打个痛快,军中男儿,扭扭捏捏得像什么样子?”
徐郑脸色更加难看,视线嫉恨地扫了眼宋子安与安茹意,她不明白,怎么才两面,这将军竟然站到了对方身边?还跟着他们一起看起了戏?
给了不会伤人命的承诺,这将军自然不会说话。宋子安早先与安茹意合计,这将军拉他当军师,绝不会只是吃饱了没事干或是病急乱投医,而是他也不想在这里耗着。
若是京中局势有变,他便是首当其冲的人,非生,即死,倘或在生死关头被这些江湖人拉了后脚,怕是要捶胸顿足气晕过去。所以,宋子安笃定,这将军不会管。
底下动静越来越大,徐郑脸色也越加难看,一垂头,竟发现自己身边的几个心腹侍卫也被搅和到了里面,看向宋安两人的目光顿时带了狠色,就连那将军都成了他忌恨的人之一。
安茹意见徐郑在对面大喊,可那几句“住手、不准打了”早就没人去关心,被软禁的火、被嘲讽的恨,两边人都正在气头上,听得到她的话才怪。
而她又不能去帮忙,因为昨日好巧不巧,有人与她打了一架,亏得那一架,她先生手脚定然都是无力的,想到此处,安茹意便向着快哉风扫了一眼。
只有快哉风的速度,才能迅速刺杀,又迅速躲藏,再趁夜潜回屋中,不叫人察觉。
宋子安也是目光一动,对那将军道:“红侍卫对自己的下属倒是不错,将军与其共事,想必颇为顺心吧?”
“顺心个屁!”不想那将军竟然沉了脸,“要不是她给我找的麻烦,我能分兵到此?也不知道是哪里跑出来的婆娘,拿了块令牌就敢对我颐指气使……”
将军顿了下,恐是有些话不好说,闷了片刻,又冷道:“为了表忠心,连跟在自己身边的多年的姐妹都是说杀就杀,关心下属?哼,她是只关心对自己有用的下属吧!”
没了帮手,徐郑也只会寸步难行。
安茹意看二楼上也有不少人端着凳子出来看戏,惊奇讶异者有之,笑骂叫好者也不少,便也抽了凳子靠着宋子安坐下,含笑道:“红杀侍卫身为女子,却比寻常女儿威武,小妹于此一道,当真敬佩。”
宋子安却摇头,“习武至此,非苦即难。”
安茹意眼波微动,嘴角僵硬地扯了扯,继续看向楼下,战势已臻水火不容之势,两边都像是战场仇敌,杀红了眼,渐渐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而徐郑身边的那几个人,伤得尤其重。
其中一人,被数人打压,终于控制不住,一声爆喝,“欺人太甚!”
说着,竟从腋下抽出一条带刺长鞭,向着周围绞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