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除马帮等人,那么其他人会有谁可能对临淄王的人动手呢?
安茹意在云华山背书两年,记忆里早就非同一般,在宋子安接手这桩案子的时候,她就已经默默将当日众人坐的位置都画了下来。
而能从那人背后动手的人,统共也不过三日。
其中一人,是徐郑,另外两人,一个使刀,一个拿剑,但热血洋溢却功力低微,根本不可能悄然无声将带毒银针打入一个高手背后。
没错,那人是一个高手。既然是高手,又不能硬拼,便只剩下智取,比如靠他极近的身边人,除了徐郑,则都是他们自己人了。
那将军倒也不像是存了别的心思故意刁难他,底下的人或许不可能知道,但他是领兵打仗之人,自然知道撤去旗号的意思,手中又拿着假圣旨,惴惴不安地在临淄王身上压了重宝,当是力求平安。
他有些看不起宋子安这样的公子哥儿,但这些江湖人若是继续被困在此处,难免会狗急跳墙,做出些让他发愁的事。
既然宋子安信誓旦旦,将事情交给他办又如何?就当死马当活马医了,因此,倒并没有叫人给他添麻烦。
他要人却查银针出处,可以;让将军是搜遍城中带大小铺子里砒霜谁有,也可以;就连他提出要看看那个已经入葬的尸体,还是可以。
实际上,他们本来只是想离开客栈转转而已。
蓊郁青葱虽见老色,叆叇随风恐已迟暮,但是林间罗列的虚影、草木根须不败的花朵、暖阳和风轻抚的脸颊却让人倍感舒畅,憋闷多日。
总算尝到了自由的空气,哪怕是有限的自由,以及带着腐烂味道的空气。
尸体被挖了出来,或许是因为天气渐冷的缘故,他看起来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的腐烂和恶臭。
安茹意借黏着宋子安的理由就近看了看,确认道:“银针自颈项进入,而且还是在头发之下,外人绝对不可能靠近。”
所以,是自己人。
“先不要声张,已经查到了这一步,我们必须要先一步抓住杀此人的人,”宋子安戏谑道,“没准,还能帮我们一个大忙。”
安茹意看着他唇边的笑意,伸手戳了下他的手臂,看了眼身后离得远远的将士,低声笑道:“我怎么觉得你这么高兴?批请安折子的时候也不见你这么开心啊?”
宋子安顺手捏了下她的鼻子,想起被奏折埋没的日子,尤其是记忆中自己能看不能办的过往,再对比现在西晋大权都在自己手中的现实,不由感慨。
“那些请安折子才是最恼人的,日日都是同样一句话,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堆到你面前,偏偏你还不能不理,而现在,我只要处理好这一件事便可,难道不该高兴。”
安茹意眨了眨眼睛,“阿恒,不能这么对比的。”
宋子安挑眉,安茹意拉着他的手站起来,慢慢离开了埋尸地,“人活一世,不能与坏比,否则时时都会觉得自己这样‘勉强不错’,既拘泥于现在,又让自己丢失了追求更美好的机会。”
她笑了笑,侧头认真地看着宋子安,“你得和‘好’比,要相信,自己可以做到更多更好的事情,你是不同的,你的抱负和你的努力,都在支撑着你,我也是。一时的放松和挫折,永远不可能打败你的本性。”
宋子安静静地看着她,明媚的日光闯过树叶洒在她的脸上,那层薄薄的假象似乎起不到任何作用,他的眼中,还是那张完美无瑕、惊艳细腻的绝色容颜。
她看着他,始终平静。相处越久,越能发现那目光中的包容和温柔,姣好的面容和妖娆的身体都不过锦上添花,她最最令人无法丢开,是她那份始终不曾偏移的理解和支持。
她是知己,送宋子安似乎终于敢于相信她之前所说的话,她的确懂他。
“娘子……”宋子安轻声呢喃。
“看好了吗?”忽地,徐郑的声音闯入了进来。
两人一怔,同时转头,看向了林间出口。徐郑站在阳光下,一张脸却阴沉似鬼,好像那温暖的阳光不曾带给她半分柔意,叫她成了光天化日里的异数,冷语冰人,骇人耳目。
“如果看够了,就回去,客栈才是你们该待的地方,”她阴沉地看着他们,“不要妄想做小动作,若是被我发现,客栈里的人,一个都逃不了!”
好深沉的杀意,好可怕的戾气。
安茹意不由心惊,下意识往宋子安面前站了站,好像依旧很是害怕她,语气却顺溜了许多,“我们这就回去,红侍卫多心了,我夫君不过是查案而已,他也是被卷进来的啊。”
徐郑脸色一黑,“你闭嘴,一个跟人私奔毫无规矩的女人,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话!”
安茹意微怔,狐疑地收回视线。莫非她还是在念着自己半夜入宫的事情?所以连别人私奔的事都要管?这管得也太宽了吧?
“那就什么都不用说,”宋子安有些不悦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抱住安茹意,“我夫妇二人的事,还轮不到红侍卫插手,至于娘子,也不是红侍卫这等人能够明白的。”
徐郑僵立在原地,眼中杀意沸腾,宋子安皱了下眉头,于她错身而过。安茹意隐约感觉到背后注目的视线,手背上升起了一层层的鸡皮疙瘩,浑身发麻。
杀意,如冰锥利刃般在后方虎视眈眈的杀意。
宋子安眼底微冷,将安茹意抱得更紧,护在怀中,慢慢走回客栈。
两边的将士远离徐郑而过,奇怪回头的视线在她身上一定,又打了个寒噤恢复如常。
这红杀侍卫也太恐怖,怎么比他们这些征战沙场之人还要恐怖,那军师虽说看起来弱不禁风,到哪儿走都带着自己的夫人,但似乎……没惹到她吧?
莫名其妙,以后还是离她远点好了。
当夜,徐郑回来不久,宋安二人所在房间的灯火便骤然一熄,她咬了咬牙,不知为何,就是看那两人不爽得很,每每撞见,心绪难平。
她深深地呼了口气,而后转身推门而入,一道锋利的银色刀光,却蓦然向着她的脖子,横削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