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茹意想了想,也有些失笑,忽地拿起玉箫抬了下宋子安的下巴,“是是是,我家子安说什么都是对的!”
宋子安有些奇怪,“事情已经如此危险,为何你还笑得出来?”
“不笑,难道还能哭吗?”安茹意回头,将曲谱摆在桌上,淡淡道:“若是哭就能解决问题,但将我一身的泪水都流干又如何?何况,我也哭得够多了。”
两人不再说话,宋子安看着安茹意将自己珍视的玉箫拿出来擦了擦,随后才慢慢跟着曲谱练习音调,断断续续,幽幽咽咽,神色专注,不敢稍有分心。
宋子安便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他,只觉那盘坐的女人虽的确有一股熟悉的感觉,但更多的却是陌生,从心底而生出的陌生。
他跟她一同落难,四面楚歌,而今并无援兵,只能靠着他们两个人突出重围。他得带着她穿过叛军驻扎的地方,还要带着她到达屏障,然后靠着她去和那个什么“薛套恒”会和……
啧,西晋现在到底变成什么鬼样子了?怎么自己身边多了个师从道无虚的女人,还精通蛊毒之术,不仅如此,还给她生了两个孩子?
不过这个女人长得挺好看,至少不亏。
宋子安想着想着便走了神,不知不觉间,时间已经到了傍晚,一阵不怎么悦耳的咕咕叫声在竹屋里响起。
安茹意吹箫的手一停,下意识看向了宋子安,宋子安也低头,逆着光,俊美的脸都藏在了暗淡处,静静看着安茹意。
两人沉默了一会,宋子安问:“你觉得像是可以做饭吗?”
是是是,你是皇帝,天之骄子,从小锦衣玉食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当然不会,但安茹意摊手却反问,“你觉得我一个肩膀受伤的人,会?”
最终两人都从静默中走了出来,看着旁边竹屋的上挂的干萝卜和腌制的猪肉,看着对方用眼神打了打气,再齐齐走进了厨房。
“要先切菜是吧?”宋子安拿起刀。
安茹意打开水缸,眉头一皱,“难道不是先下米煮饭?”
宋子安挑眉,直接用旁边的呼噜瓢舀了水倒进锅里,然后从竹架子上抓了一捧米扔进去,“这样就行了吧。”
安茹意似乎觉得哪里不太对,但也没有过多计较,笑了笑道:“要不我们今天就煮点米饭吧?那个鱼啊菜啊,我也不会,你应该也不会吧?”
他一个皇帝,哪里接触的到厨房?宋子安好奇地问她,“难道你们下过厨?”家中女子多少都会点厨事才对。
安茹意无奈,“我接触过最多的厨事,就是桃红从厨房把糕点端上来,而我把她吃下去,你在宫中可有看见过我下厨?”
宋子安看了眼地面,“我的确从没见过你下厨。”不仅如此,连你吃那个桃红的糕点都没见过。
两人只好在锅前等着,又过好久,安茹意盯着那始终没有动静的锅,终于发现了哪里不对,“那个,我们好像还没有生火吧?”
讳莫如深地对视几眼,两人各自转头,去找火折子和干柴了,也顺便将自己尴尬的脸红给压下。
这个事情一定要藏住,打死都不能再提起!
出门在外又无帮手,自力更生也是理所当然,但是要当朝天子和宠冠皇妃亲自下厨,却实在是为难了,就算找到了火折子,也掌控不好火候。
半个时辰后,两人各自端着一碗带着焦味的米饭看着对方,艰难地提起两粒米,无声地对着茶水硬咽了下去,安茹意咳了一声,“其实卖相还过得去,你说是吧?”
宋子安扫了眼她那僵笑的样子,也扯起了嘴角,“而且还嚼得动,不崩牙。”
“就是就是。”安茹意随声附和。
沉默的气氛紧接着又再度蔓延,安茹意塞了几口饭,喝了一杯茶,终于还是受不了,抬头看向宋子安,不想宋子安却早就在盯着她看,手上的饭也就只动了一口。
不行,不能这样,人不吃饭岂不是要饿死,说好了要保存体力,就是再难吃也得吃下!她连草根树皮都吃过,米饭这种东西难道不比那个好吃?
安茹意定了定神,突将茶壶提起来,往他碗里倒,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吃饭,不吃饭我们哪来的力气跟人比拼?咱们可没干粮。吃!”
宋子安被她最后那个颇为豪爽的“吃”逗笑了,见她扒着碗就开始往自己嘴巴里倒米饭,咀嚼半晌才咽下一口,却还是一句抱怨都没有地吃了下去。
宋子安笑笑,也学着她的样子扒饭,两个人对视了一下,脸色都因烧柴取火带了点不明显的的黑灰,目光却是炯炯有神,虽然狼狈,却并不难看,流转的暖意由内而发……
忽然,宋子安闻到了一阵烟味,眼皮子豁然一跳。安茹意也愣了一下,却很快反应了过来,直接弹坐起来。
“厨房没熄火?!”两人蹭地奔出了房间,那泡茶的饭在桌上放着,慢慢发凉。
所幸现在是秋冬,那厨房里的柴火对都有些湿润,两桶水便扑灭了因零星火苗而烧起来的柴火堆,只是可惜,原先那干净整洁的厨房,已经黑黢黢一片了。
宋子安速度极快地拿水桶提水灭火,却被那反扑而来的灰灰扑了一脸,心中正暗骂一声倒霉,还没反应过来,又听安茹意一声惊叫,“子安!衣服衣服!”
宋子安一低头,不知哪里弹起的火星竟然点燃了他的一枚,顿时倒吸口凉气,忙伸手直拍,将那窜起的火苗扼杀在萌芽中!
未料,紧接着一转身,宋子安便被一瓢冰冷的山泉水泼了满头。安茹意举着水瓢,担心不已,“怎么样?火灭了吗?”
宋子安闭着眼,全身好像被冻住了,冷得打了个寒颤,随即睁开眼,深深地吸了口气,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安茹意,道:“你、觉、得、呢?夫人?”
夫人拿起水瓢,挡住了半张脸,又冲他无辜地眨眼睛,“那谁叫你速度太慢了嘛,人家这也是救人心切,夫君……”
那“夫君”二字说得真是百折千回柔情似水,宋子安深深吸了,压住心中毛躁的情绪,抓住她的手拖出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