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午后出发,此行只求安全,不求速度,因此宋子安特特叫人准备了几辆马车,马车十分严实,若不掀开帘子,谁也无法看清楚里面的情景。
登上马车前,安茹意又看了眼门口,秦放同丁尚站在一起,目光也正看向了自己。她默了默,对秦放露出一个笑容,见秦放颔首回应,方才入了马车。
马车里,宋子安慢慢放下帘子,叹了口气。
“为何叹气?”安茹意坐下,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没什么。”马车渐动,宋子安身体一动,顺势将安茹意揽入怀中,低头看着她的侧颈,深深嗅着她的气息。
他不说,安茹意也不想问,刚出城池,便要到半夜,这第一夜尚不知要如何度过,所有人的心都无法平静下来。
队伍渐渐拉长,马帮的人似乎被无形的肃杀气氛所影响,叫两旁的人都不敢靠近,秦放静静站在门前,丁尚几次催促,却都没有成功劝他回去休养。
索性,他也不劝了,只是看着秦放,神色复杂。
许久,等最后一人彻底不见,秦放才转身回府,丁尚正要跟上,不过两步,又想起了宋子安的吩咐,将马帮的人叫到身边,道:“看好你们的马,别让秦兄靠近。”
马帮之人连连点头,若有所思地看向秦放。
马帮气氛诡异,肃穆不比寻常,就连那小当家都是寒着脸,连货物都另外派人送了也要亲自送薛二公子,可见其身份与安全一定非常重要。这秦家小妹如今是薛二公子的娘子,莫非他是想私自跟上?
那可不成,马帮之人转头便将丁尚的话吩咐下去,小大家要保的人,可不能出问题,否则回头自己一定会被扒层皮。
然而他终究还是失算了,秦放根本就没有去寻马,而当城中防卫一松,竟然趁夜,拿着兵器直接就离开了,前脚走后脚跟,险险身死。
此是后话,目下他改头换面寻安茹意等人而去,而前面的队伍已经走到了一处平原驻扎。平原视野辽阔,是否有敌人一目了然,安茹意也松了口气,正检查自己包袱里的药粉与银针是否干净,车帘忽然被人打开。
快哉风靠着车门挑眉,“薛二公子,薛夫人,下来透透气呗,闷着就不难受?”
宋子安笑了一下,抱住安茹意的手,“茹意愿意在车上,我也愿意。你要吹冷风,自己吹就是,何必拉着我们?”
快哉风嘴角一抽,见安茹意那被迫抬起的手臂,略感无语。他是教人要黏着些,但也不是这个黏法,跟个不懂事的孩子似的,就不怕被人厌烦?
安茹意脸色发红,将手抽出,银针一收便下了车,回头挑起嘴角,“你愿意待着便待着,我到觉着这晚风甚好。”
“是矣是矣,”快哉风幸灾乐祸地关上帘子,“薛二公子既然不想吹冷风,就好好待在车厢里,可千万别出来了啊!”
话音一落,便听后面掀帘下车的动静,宋子安挤到安茹意身边,照例拉住她的手,同时瞥了眼快哉风,“我愿意出来就出来。”
“幼稚。”星墨的冷笑忽地传来。
宋子安一仰头,便将星墨竟正坐在他们的车顶上,眼皮一跳,“你这一路就是坐在车顶上过来的?”
坐在天子头上,胆子可真不小。
星墨支起左腿,扬了扬嘴角,似笑非笑道:“骑马太累,还是坐车舒服,就是听某些人撒娇挺恶心的,其余倒也马马虎虎吧。”
安茹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戏谑地看了眼宋子安,宋子安脸色发青,耳根子却发红,“混账!明日你若再敢偷听,我便将你的耳朵缝上!”
“就你那山脚猫的功夫,抓不抓的住人还是两说。”星墨不屑。
“哼,我的轻功传自于独眼孤狼,星墨阁主,劝你不要对自己太过高看,免得落于前辈之手,丢人显眼。”宋子安不甘示弱。
星墨挑眉,“江山代有人才出,独眼已经老了,而今的江湖,可不是他的天下。”
宋子安冷笑,“你可知你卖命楼第一个分舵被挑,正是独眼的杰作?你这句话若敢当着他的面说,薛某才信。”
“哦?那你把他叫出来啊?”星墨好整以暇。
独眼此时不知在何处,能叫出来就是奇事了,宋子安无言以对,安茹意笑道:“你们二人倒是奇怪,好似天生不对盘似的,怎么见面就吵?”
快哉风在一旁摇着扇子,一派高深莫测,“夫人这就不明白了,这就叫冤家对头,本楼主久闻星墨大名,却还从不知他是如此多话之人,可见只是针对薛二公子罢了。”
“那是他活该,”星墨冷哼,“若不是他连自己手下人都控制不住,事情也不会闹到这个地步。”
宋子安脸色也不妙,“若不是你脸皮厚挟持娘子,我也不会离开京城!”
安茹意忙不迭打住这个话题,咳了声道:“何必在此争执,暗有贼寇,以有心算无心,就算没有星墨,也会有其他人寻是非,倒不如想想,解下来几天我们要从哪里走才好。”
“自然是大路为上,”宋子安看看这平原周围,略微思量,“不过这大路走得并不安全,我们下次最好在城镇周围驻扎,若能距离城中守军更近,也算多了一层保障。”
“下个地方不是城镇,是个村落,”快哉风提醒道,“此地愈偏,那处村落人烟稀少,多是过路往来之人歇脚的地方。”
这样的地方不仅帮不上忙,一旦发生变故,还可能会被牵连进麻烦,也就是说,他接下来两日都要在野外行进。
“那么,若是要动手,接下来这两日,就是最好的时机了。”宋子安沉声。
是夜,宋子安与安茹意在车马上休息,星墨躺于车顶。他自然不可能是图方便才躺在此处,而是马车顶的视线更好,有很多看不到的细节,他一眼望去,都能尽纳。
比如车队前方小当家的发苦的愁容,比如远处山坡上的稀疏树木摇晃的方向,或是那些微不足道的声音和寒芒。
这是他做杀手的直觉。
月色阴寒,四面寂静,远处树木上,兴许千娇百媚楼的人在换值,微弱的冷光被压着闪动。
他们应该将兵器用布条裹住,星墨想着,便听底下又传来动静,安茹意忽然从马车里钻了出来,站在车辕上,回头看他。
“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