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荣哈哈笑起来,“哪里的话,你们是小当家的朋友嘛,应该的。”
“那就走吧,局势有变,人马一齐,我们就必须快马赶向榕华城,”宋子安冷冷打断他的话,马荣尴尬地摸了下鼻头,退到了一边,听他续道,“回去后,我再问你。”
问他什么?
众人心知肚明。
别的人都是一击必杀,怎么薛套恒就留下来了?
安茹意慢慢在堂中坐下,对面只有薛套恒,大门紧闭,内室封锁,连一丝空气都闯不进来,暗卫守在院外,无人可近其身。
经过一阵压抑的沉默后,安茹意起身为两人添了杯茶,淡淡道:“京中局势,将军已经了解过了,敢问将军以为,我们何时动身为好?”
薛套恒对她含笑点头,自然而然地拿起茶杯,吹了吹,停道:“秦利殇与洛凌不是傻子,若临淄王真有移动,他们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对方既可能会派人堵截,而我们的目标又是这么明显,贸然离开,只怕会遇上大军阻拦。”
安茹意疑惑道:“所以将军的意思是?”
“还是等人马足够,只是,人马不能全部聚于一处,”薛套恒笑道,“这里是江湖,江湖人嘛,最喜欢神出鬼没,自有一套走跳江湖的本事,我们明面上可以暗卫与马帮为主,千娇百媚楼的人及快哉风的朋友则藏于暗处。”
“明暗各有一路人马,的确是上策,”安茹意看了眼始终未曾出声的宋子安,无奈又道,“但只怕我们时间不多,一旦临淄王真行逼宫之策,京城易手不过四五日时间。”
薛套恒点头,深吸口气,表情在稍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不清,“皇室的皇子,活下来是他们的幸运,活不下来就是不幸,娘娘虽然心急,但我们也不可能四五日就赶回京城。”
这话听着叫人心火旺盛。
安茹意不禁皱了下眉头,整个人目光紧锁在他的身上。
薛套恒却连视线都没有往她身上留,心神不定地偏向一边,也不知在看些什么,总觉得像是在尽力压制心中的烦闷。
“茹意不只为昭阳担心,”宋子安看了他半晌,终于发话,他站起身,脚步却踏得极缓,每一步都要停留几个呼吸,就像他说的话,“薛套恒,他们……可有在与你交谈中透露些什么?”
薛套恒勾了一下嘴角,语带戏谑,“皇上以为他们能透露什么?都是些亡命之徒,说来说去不过都是挑些不要紧的威胁罢了。”
宋子安来到安茹意的面前,背对着薛套恒,目光扫过安茹意微抬的双眸,镇定自若,未见异样,倏而又道:“他们威胁你,做什么?”
“自然是杀人。”薛套恒淡淡道。
“杀谁?”
“杀你。”
“怎么杀?”
“刀、毒,皆可。”
好大胆的回答,宋子安笑了一下,竟有些无奈,索性回头直面着他,“我素来知道你天不怕地不怕,但你今日平安回来,又说不出个具体的原因,可知我若有了疑心,你的下场为何?”
薛套恒却比他还要大胆,挑眉道:“那又如何?”
宋子安叹气,安茹意代为回答,同时问出了所有人心中一直都欲问又不敢问的问题,“所以你应该对子安表忠心才对,如此有恃无恐,是不是因为自己的……相貌?”
“看来这张脸果然是麻烦,”薛套恒眯了下眼睛,“不过皇上若只是因为一张脸便将护国大将军送予其人,微臣倒要担心,这西晋是否真能长久了。”
“真是越来越大胆了,”宋子安声音一沉,“你就真的不怕我杀你?”
薛套恒好整以暇,“皇上会吗?”
不会,至少,现在不会。
宋子安揉了下眉心,年轻的脸上都是凝重,神态举动像极了太和殿中那幅画,画上被称为晋高宗的皇帝,“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朕钦定的护国大将军,朕自然不会怀疑……”
他放下手,忽然变了话题,“……你方才说明暗两路而走,但人马若多,暗处之人也不好隐藏,你所说的意思,可是分兵而行?”
薛套恒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有些玩味,“皇上何不问问他们是怎么威胁我的?”
“不必了,”宋子安避开他的视线,与安茹意对视一眼,“朕若是疑你,今日在这屋中站着的,除了茹意,便还有丁尚等人。”
“薛将军孤身出京寻我二人,忠肝义胆可见一斑,”安茹意语焉不详道,“子安最信任之人,莫过于秦放与谢恒,他既然能与薛将军私下谈论此事,将军便该当明白其中深意。”
若不是有意替他洗刷怀疑,又怎么可能私下见面?私下闻讯,同处一室,不就是为了让人相信,他值得信任吗?
宋子安不曾疑他,但这话由他说未免就有些顾盼自雄的味道,所以安茹意才会为他解释。
薛套恒笑了笑,压抑的气氛才将远去,看着宋子安与安茹意两人,别有深意道:“娘娘的确是贤内助,往日,倒是薛某小瞧娘娘了。”
安茹意不以为意,“这些都是小事,不瞒将军,茹意如今心心念念只有京城。将军莫要忘了,南蛮之人还在虎视眈眈。”
话到此处,便开诚布公,无所瞒也。
薛套恒坐直身体,面色一沉,“带兵打仗,重要的是兵,我的兵在榕华城,对方必定会想尽办法阻止我们入榕华城。皇上若信我,便请听我一计。”
“何计?”宋子安问。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薛套恒面色微寒,“臣且问皇上,暗卫齐聚,壮士相助,明暗护送,少我一人,是否有所差别?”
宋子安心中一动,慢慢摇头,“并无差别。”
薛套恒满意笑道:“臣再问,临淄王筹划多年,必不打无准备之仗,事既说开,大军必临,若是敌人大军围困,皇上可有能力自保?”
“有,”宋子安握紧安茹意的手,轻声道,“若是朕这么容易失败,西晋朝堂也不会走到如今地步。”
“那,臣最后问一个问题,”薛套恒眼帘微阖,“皇上心中若是有其它怀疑,这个问题,还是细细思量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