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牢里安全,但日子可不好过,即便丁尚已经派人将监牢打扫得很是干净。
宋子安不过才待了半日,未至深夜,整个人便觉浑身发痒,好像担心随时有虫子会往身上跳,因此当星墨开始安静下来时,宋子安却忍不住来回踱步了。
星墨心中烦躁,杀意沸腾,任何一点细微的声响都会让他忍不住握不住手上的武器,忍了许久,终是忍无可忍,“你就不能安静点!”
宋子安反唇相讥,“你倒是安静,呼吸声大如牛!”
星墨眼神晦暗,“宋子安,你是想跟我再打一架是吗?”
“笑话,朕会怕?”
“称孤道寡,乃在皇朝,在牢狱里也敢称‘朕’,也不怕玷污了你的皇位!”
宋子安气得就要踹开门上前,那厢星墨动作一紧,也蹭地站了起来,眼看战火一触即发,两双葱白的手各自将他们又压了下去。
洛雪闻言细语地安慰着星墨,安茹意沉沉叹息,“子安,你怎么总是跟他沉不住气,现在可不是你们打架的时候。”
宋子安脖子抽搐似的扭动,十分委屈地看着她,“茹意,你不觉得这里有虫子吗?”
安茹意眨了眨眼,哭笑不得,“我身上有云母石,你身上有我拿的药丹,就是有虫也不会往身上爬,你怕什么?”
“但我觉得它已经在身上爬了,”宋子安难受地抓了下后背,“你帮我挠挠背,就背心的位置……”
安茹意无可奈何,只好帮他挠,手刚才背上抓了几下,便听星墨冷笑道:“监牢里不仅有虫,说不定遍地都是先前囚犯撒的尿,在粪坑坐了这么久,你现在才觉得难受?娇气!”
星墨话一出口,所有人都僵住了。
安茹意看着自己盘膝而坐的地方,背后一阵阵地发麻,眼前忽然出现一件外套,安茹意一怔,转头看向宋子安,便见宋子安强颜欢笑,忍着恶心感道:“茹意,坐衣服上去。”
安茹意微怔,心间的紧张忽然有了点点的松动,手上动作一轻,拍了拍他的后背,“一起。”
星墨实在是说了个不好的话题,宋子安本就坐不住的身体随时都面临着爆发的边缘,若不是安茹意在旁压着,只怕现在已经冲到星墨面前要来个鱼死网破了。
天家贵胄,自小的娇子,恐怕这次出宫跟人在街上打架都还是第一次,就是微服私访也是千金万贵的,何曾落到过如此狼狈的地步?
安茹意不由得看向了洛雪,希望她能好好管管星墨,不想一转头,便见星墨别别扭扭地脱了外套给洛雪,洛雪还不解气地在他手臂上掐了一把,“让你胡说八道,也不嫌恶心。”
星墨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撇了撇嘴,“本来就是事实。”
洛雪猛地打了个寒颤,“还说!”
安茹意忍不住扑哧一笑,转头靠在宋子安的肩膀上,思忖良久,忽然叹道:“子安,你知不知道昭丽已经会叫爹爹了?”
宋子安正觉浑身发痒,半个字都不想说,一个呼吸都不想放大,闻言却失控地惊喜道:“真的?!”
安茹意颔首,与之十指交握,稍稍放低声音,“我暗暗教了她很久,好不容易才能叫一声,虽然听着怪异,但你不知道,她那个样子,可爱得很……”
“昭丽也会说话了,”宋子安将自己还坐在牢狱里的事忘了个精光,忍俊不禁道,“茹意,这次回宫前,我们先去看看昭丽怎么样?”
“山上只有桃红与邱紫,我们自然要去看看的,”安茹意合了合眼帘,“也不知道昭丽现在怎么样了,我要是不在,她会不会一直哭个不停。”
呜哇……
安茹意笑了笑,“我好像都出现幻觉了,听到了婴儿的哭声。”
“不是幻觉,”宋子安抬起她的脸,扭到另一边,“看。”
监牢的入口,一大波人蜂拥而入,快哉风行动果真如风,一溜烟便冲了进来,几乎是靠扔的将囡囡扔到了星墨怀中,“拿走拿走,这小祖宗在本公子身上撒尿了!”
星墨本想感谢于他,此刻额上青筋却是一跳,小心翼翼抱住囡囡,“快、哉、风!囡囡要是被你摔出个好歹,本座跟你没完!”
囡囡是饿了,洛雪连忙将人抱进自己怀里,对快哉风等人连连道谢,脸色激动地泛红,深怕孩子再次从怀中离开似的。
说话间,秦放等人也走了进来,身上无一不带着烟灰气息,晚姑与安凝被他们搀扶在其中,身上都带着不同程度的伤,看起来颇为狼狈。
安茹意倒吸口凉气,“快将人送进来!”
众人手忙脚乱地找地方坐下,长长出了口气,安凝与晚姑有些昏沉地靠在牢门之上,宋子安看着安茹意为她们诊治,一边皱眉,“客栈出了什么事?”
“杀人放火,”秦放有些喘息,“我们赶到时,他们只剩下了三四个人,火光冲天,晚姑护着孩子,安凝替她们开道。”
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人来,当时情况可见危机,宋子安不放心道:“可有抓住杀手?”
秦放摇头,“百姓太多,他们趁乱跑了。”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宋子安看向旁边的牢房,星墨脸色阴沉,有人对他的女儿下杀手,便已是触及了他的底线,可想而知他心中会有多愤怒,眼底都是凶狠冷戾。
安茹意拿出药瓶在昏沉的人鼻尖晃了晃,又拿针在手间扎了一针,拔出一看,见银针渐黑,眉头登时皱得死紧,“子安!”
宋子安侧头看去,在那银针上顿了一下,“有毒?”
“是,只怕是烟……”安茹意脸色微变,看向秦放,“秦放,把你的手给我。”
秦放伸手一试,安茹意另拿了银针于拇指上一点,入眼,针头也是黑色,下意识看向了宋子安。
秦放与暗卫同去,秦放中毒,暗卫自然也会中毒,他们的战力定然大降,倘或发生冲突,只怕抵挡不住。
宋子安脸色难看,想到此中关节,整张脸都沉重起来,狱间一时无声,凝重的气氛却不自觉地蔓延开来。
“没关系,”靠在牢门上的秦放忽打破了寂静,“我会送你们回京,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