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见我一面,”安茹意厉声道,“她要在死刑前见我最后一面!子安,我必须见她一次!”
宋子安目光一闪,坐在她的床边,无比怜惜地抚摸着她的脸颊,“茹意,你知不知道你昨夜胎气大动,不宜行走?”
安茹意静静注视他片刻,那双温柔的眼眸充满了坚决,“我要见她一次,这不是什么难以答应的要求,你为什么不准?是怕我问出什么?还是你不敢面对什么?”
神色稍霁,宋子安脸上闪过怒意,“茹意,我是为了你好,你怜惜她,我知道,所以你也容易被她迷惑。她已经承认了自己的确心有怨气,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你何必再去伤一次心?”
“但她是绉雪,”安茹意忽然觉得他有些陌生,“子安,她就算心有怨气又如何?难道她不该怨吗?这有什么不好面对的?”
宋子安:“……”
安茹意沉了下肩膀,斜靠在枕头上,打量他稍显冷厉的眉角,初入宫时两人言笑晏晏,怀孕之后,她的性格愈趋柔软,她甚至可以对安玲珑和颜悦色了。
但,这不代表她就是傻的!
这么光明正大的刺杀,若说没有怪异,若说宋子安居然也查不到怪异,那可真是太好笑了,不是吗?
两人对视良久,终是宋子安先败下阵来,“茹意,她险些杀了我们的孩子,难道你也要原谅她么?”
“如果有人陷害她,那真正想杀我们孩子的人便还在逍遥法外,”安茹意范围,“难道你也要让此人继续逍遥法外吗?”
宋子安凝眉,“茹意,你终究是不信她会这么做,是吗?”
安茹意闭了下眼睛,“我不信。子安,就凭那夜杀手入宫,她拼死护我,我就不信!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如此坚定地不怀疑吗?因为你打心底里觉得绉雪不会原谅你当初的作为!”因为你心虚!
宋子安站起身,背过手道:“别说了。”
“……”安茹意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跟他纠缠,事实已定,无路宋子安如何心虚,她的目标都没有变,“我要见她,无论你同不同意。”
宋子安长叹口气,又回过神,抬起她的下巴,“茹意,你要明白,伤害皇嗣,就算朕能原谅她,满朝文武也不会。”
“那就让满朝文武来判!”
安茹意拍开他的手,相府嫡长女的莽撞嚣张似乎又回到了身上,她端起药碗,一口喝了下去,而后抬起头,看向宋子安,斩钉截铁道:“让洛凌来查!”
宋子安神色复杂又无奈,心情沉重地点了点头,道:“罢了,你好好休息,我让邱紫将人带过来,铸礼堂那个地方,不适合你去。”
安茹意心下一松,只要能见人就好,只要能见人,总有机会说清事实真相。
邱紫很快将人带了过来,宋子安坐在亭中,看着那狼狈的华妃从自己眼前走过,瘦弱而纤细的手腕上缠着铁链,哗啦啦的声音随着走动响起,好似能在瞬间将她的身体压垮。
但是她没有,她平静地走了过去,连目光也没有分给宋子安一个,与昨夜那疯狂的样子判若两人。
宋子安视线一低,有些出神地不知看向何处,脑中不断闪过安茹意方才所说的话。
不多时,邱紫也走了出来,宋子安不由得皱了下眉头,“让她和茹意两个人在一起?”
“皇上,华妃娘娘现在是正常的,”邱紫在三步外站定,目光闪烁,欲言又止,半晌道,“皇上,奴婢觉得,华妃娘娘昨夜的表现的确有些怪异……”
“你也觉得她是被冤枉的,是吗?”宋子安低沉地笑了一声,似有所思地低喃道,“洛凌……”
而在屋中,安茹意正沉默地听着绉雪细述过往,那些阖家团圆的过往,的确,她心有怨气,但无论如何,她不会蠢到在那种场合刺杀。
“反应过来时,我已经出现在水里,很冷,”想起昨夜之事,她依旧有些恍惚,“茹意,我是冤枉的,我没有对你动手……真的,我从没想过对你动手。”
她的声音还有些哑涩,落水的冰冷、铸礼堂的森寒,都让她心力交瘁,尤其在醒来后,闻听自己险些杀了安茹意的孩子,她几乎要绝望了。
她以为安茹意不会见她,可是安茹意还是相信她的。
“雪姐姐,”安茹意握住她的手,沉叹口气,“你曾经救过我,你若真的想杀我,就不会救我,我不会怀疑你的。只是,这件事很蹊跷,你又为什么要承认那些事呢?”
绉雪低下头,摸着寒冷的铁链,有些难过,“因为,那些事都是真的啊。”
安茹意哑口无言,只能伸出手,心疼得抱住她,“我明白,雪姐姐,从第一次见你,看见你的眼神起,我就明白。”
绉雪吸了下鼻子,“我的确怨恨他,可是我不会选择报复,因为罪魁祸首是冷都,也因为父亲是个近乎愚忠的忠臣,他总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只想好好地活下去,这三年,我一直是如此扛过来的。”
安茹意轻轻拍拍她的后背,声音忽地一低,“雪姐姐,那茹意现在问你一个问题,你想清楚回答。你告诉我,若是有人陷害你,此人最有可能会是谁?”
绉雪坐直身体,静静想了许久,旋即忽地抬起头,盯着安茹意道:“若是针对我,我的确不知道,但若是通过我来对付你,我想,我或许有个人选。”
“对付我吗?”安茹意微微冷笑,“也在意料之中,这后宫如此之大,看不惯我安茹意的比比皆是,安玲珑只怕就是头一个。”
绉雪却摇了摇头,道:“安玲珑如今无人可以依靠,不会对你动手,我说的是……徐郑。”
安茹意微愣,惊讶地看着她,“徐郑?怎么会是她?”
“因为她爱宋子安啊!”绉雪抓住她的手,臂上锁链哗哗作响,“茹意,徐郑和我是不同的,我是心有所属,而这个不是皇上,但是她……”
她的说辞,竟和安广能有几分相像。
安茹意有些恍惚,却见绉雪目光一凝,“茹意,我想起来了,昨夜不能自已的状况,我之前还出现过一回。”
“什么?”安茹意一惊,“何时?”
绉雪低下头,含羞带怯道:“就是和、和慧觉那次。”
安茹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