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儿是这西晋皇宫中最最普通的宫女,普通到就算安茹意素日待她不错,她也不曾为人所注意,更何况尊重。
正因如此,她险些也被送出了宫外,但她在宫外并无亲故,是以当管事姑姑像她询问是否愿意出宫时,她摇了头。
自安茹意执掌后宫刚开始,宫女所那三不五时送到的糕点也慢慢停了,裁减了近千名宫女,谁都知道,宫中所有现任掌事职务都需要调整,所以所有人都认为,苏婉儿失宠了。
尤其是在刺杀时间前后,苏婉儿就算是想找安茹意诉苦,也没有途径,所以,她只能忍。
这些都是真的。
“本宫素来知道这宫中踩高捧低,工于心计者比比皆是,却不知道她们竟然如此大胆!”安茹意拉开苏婉儿的袖子,那手臂上已经是青紫一片,根本就每一块好的地方,面色便是一沉。
苏婉儿哭得直打嗝,“茹意娘娘,我求您了,您就收了婉儿吧,婉儿保证,绝不会出现在娘娘面前,给娘娘添麻烦的!”
安茹意一叹,“我既然让你留在这里,就不会对你撒手不管,你只随着桃红姐姐做事就好。”
说完,她站了起来,目光沉沉地看着天空那血红的晚霞,目光晦暗。
做得这么明目张胆,其心堪称变态,便是当年在相府,除了安广能,也无人敢在她身上留下外伤。冷玥掌宫这几年,皇宫里下人的风气未免太阴毒了些,也该整顿整顿了。
次日,天未大亮,宋子安起身上朝,安茹意同样没有懒睡,打了个哈欠,侧身睁开了眼睛。
宋子安听见动静,回头一看,就见安茹意对他轻笑,大清早便觉春风拂面,坐回床边,“今日起得这么早,是想帮苏婉儿出气了?”
“出气事小,”安茹意懒洋洋地缩着肩膀,“苏婉儿所在之地离太和殿并不远,她们都敢如此暴虐,其心之恶毒可见一斑,这样的人留在你身边,未免太危险了。”
宋子安轻轻一叹,“宫女所里面的阴私无数,你不可能彻清,宫中的女官、姑姑有的自太后所在时便已成名,妄自尊大,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些下人,也不是想杀就能杀的。”
他用了两场血腥树立了今日平静的西晋,但依旧未及重重,而安茹意怀了身孕,妄动杀念终究与己无益。
“你放心,”安茹意眨眼莞尔,“我就是看不惯这些阴狠的规矩,更看不惯那些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管事姑姑,不过略作震慑罢了。”
宋子安低下头,朗目明亮,薄唇微扬,替她拢了拢鬓发,淡淡道:“但若有人敢对你不敬,杀了也无妨。”
安茹意伸出手臂,伸手抱住他,似笑非笑道:“若是有人去找你告状呢?”
宋子安喉咙里发出几声闷笑,“这么愚蠢的人,留在宫里也无用,我替你解决。”
安茹意心里一暖,“子安,我想恃宠而骄。”
宋子安眯了下眼睛,“那就恃宠而骄。”
既然当今天子都这么说了,安茹意自然放开了手去做,半个时辰后,她起身洗漱,穿好自己的贵妃衣装,用过早膳,让人搬了桌椅茶点摆在正门外,邱紫则带着院中宫女,静静走了出去。
苏婉儿起得很迟,那身伤口,让她难以入睡,太医送来的金疮药擦遍了全身,柳绿控制不住地为她落了泪。
便是那滴泪水,让她整夜未眠,再看到那高贵冷艳的贵妃,雪肌玉肤,眸间如有冰雪,眼底却藏着只有身边人才能看懂的温柔。她的心便更加忍不住颤抖,十指搅紧,贝齿轻咬。
当掌灯女官和她身后十二名宫女走过御花园时,青云静静走了出来,徐郑看着那一列风风火火的人,不由觉得好笑,“这宫中规矩若是这么容易改变,本宫又何必静默不言?安茹意……这可是她自找苦吃了。”
“为什么?”青云有点不解,“那不过是个女官罢了,就是杀了她,应该也没有什么关系吧?”
徐郑扫了她一眼,“青云,能守在女官位置上多年不变,靠得不仅有小心谨慎,还需要人脉。她只是个女官,可她背后的人,又怎么可能只是个女官呢?她也是官女子出身啊。”
青云恍然大悟,“她的背后是谁?”
“是太常寺卿,”灵动的眉目见病态嫣然,仿若轻柔翻飞的柳絮,不比曾经英姿飒爽,却更显得风情万种,妩媚动人,徐郑冷笑,“是爹爹的上司。”
安茹意时常要搞出一件大事,初入宫便一曲动京城,未过多久大闹坤宁宫,不多时又怀了身孕,而后又连破大案,就连前朝都对她赞不绝口。
所以当那凶巴巴的王女官最喜欢逢迎拍马,却也最为精明,谁也不靠,墙头草好似随时都在倒,脚踩了好几条船,独独安茹意这条船没踩上。
因为安茹意的宫中有个邱紫。
而她和邱紫向来不对头,还有点怕她。邱紫特立独行,跟宋子安说话都不如她们这般畏缩,不仅如此,她还是皇帝放在后宫的刀。
这把刀插在安茹意的门上,人人都会敬而远之,所以飘雪苑向来很清净。
但是闹起来,那声音却也是呼天抢地震耳欲聋。
飘雪苑大门洞开,宫外的人张头看来,却没有入内,安茹意也没有让人将她们赶走。邱紫带着王女官走了进来,那副尖酸刻薄的样子立刻便让安茹意想到了王雪凤。
连姓氏都是一个字,安茹意更觉厌恶,却没有轻易发作。
王女官被按在了地上,身后十二名宫女全身发颤地跪趴在地上,额头紧紧盯着面前的青石板,半点不敢抬起。
王女官却不一样,她仗着自己是老人,而安茹意虽然是皇帝最为宠爱的贵妃,而且还怀了皇子,当要处罚她这个级别的女官,贵妃的级别却是不够的,皇后才有资格。
但是这后宫没有皇后。
王女官看看他身边的苏婉儿,眼中闪过一抹怨恨,就是这个贱人,让她今日被按着肩膀抓了过来,丢尽脸面,她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小贱人!
安茹意冷笑,来到她的宫里,礼还没有行,就先想着动她的人了。
安茹意没打算跟她客气,纤纤玉指端起桌上的茶水,淡淡地吐出一个字。
“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