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都被安茹意的这句话问懵了，秦利殇抬头，看了看安茹意，虽然不解其意，却还是道：“七岁。”
安茹意听完，又看向地上的夫妇二人，“你们呢？你们害怕四儿，其实是害怕那怪物，总不会来连自己儿子的年纪都记不住了吧？”
妇人忙道：“娘娘，这便是民妇的证据！民妇的四儿病死时只有三岁！但他总说自己六岁，这怎么可能是民妇的儿子？！”
宋子安冷冷瞥了她一眼，妇人即刻不敢多言，随后宋子安又看向安茹意，轻声道：“早了三年。”
七岁，已经算半懂事的年纪，但三岁，却还是拿不起筷子的年纪，可若是七岁死亡，三岁复生，又怎么会拿不起筷子？难道整整四年，他们都没教过四儿拿筷子？
安茹意迟疑不决地看着宋子安，宋子安按按她的手，道：“稍安勿躁，此事我们恐怕还遗漏了什么。”
说罢，他又道：“谢侍卫，将人带出去跪着，将四儿也抱出去，邱紫、桃红，你们也出去，将暗卫撤走。”
一个人死而复生可说是奇迹，两个人呢？
安茹意心中有些沉重，四儿的复活似乎跟南蛮巫术有关，那自己呢？
不，安茹意想了半晌，目光一厉，她跟四儿的情况绝对是不一样的，相府森严，又非山林，她可不信有什么高大怪异的人经过而没有人察觉。
宋子安同她对视，脑海中将所有的说辞都过滤了一遍，却没有轻易开口。
秦利殇是极其有耐心的人，此刻却等得心烦，他不明白，宋子安和安茹意还有什么想说的？这分明就是那对狠心父母遗弃了四儿。
事实显而易见，他们自小便不对四儿不上心，连吃饭用筷子都没教过，最后将人遗弃，此刻又怕担责，竟然连鬼神附身这样的事情都拿出来用作洗白！
可笑也！
安茹意看出他的急躁，却叹口气，道：“秦大人，他们所说的事，有假，但恐怕也有几分真。”
若那对父母所说是真，这件事只怕牵扯得比她想象中还要深，有些事还是要说清楚为好。
秦利殇凝眉，“贵妃娘娘相信他们的鬼话？”
安茹意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宋子安忽然淡淡道：“爱卿平心而言，四儿如今的身体，看起来像几岁？”
秦利殇不以为意，“四儿在外流浪半年，身体是比七岁孩童瘦弱，但也比三岁孩童高了不少，皇上，这根本不算证据。”
“或许，就是因为半年流浪呢？”安茹意缓缓道：“秦大人，四儿这么聪明，也许你以为的瘦弱，其实正好相反，是他这半年长高了些许呢？”
真是越说越离谱了，秦利殇看着他们，颇不认同道：“皇上，娘娘，这怪力乱神不可信，否则南蛮诅咒之事，岂非也成真了？”
“这就是我们所担心的地方，”宋子安看向她，“爱卿，朕愿意相信，是因为朕，看过同样的人。”
秦利殇一怔，表情怪异，“皇上，不知您是从哪里得来的话本故事？”
宋子安苦笑，无奈地对安如意道：“秦大人饱读诗书，远鬼神之人，朕空口白话，却是说服不了什么，茹意，你来说吧。”
秦利殇看向安茹意，安茹意看看外面，沉默半晌，随后道：“秦大人，本宫，就是这样的人。”
死亡，重生，一切本该是最隐蔽的秘密，却似乎在不知不觉间，染上了阴谋的味道，以致于秘密渐渐变得不再是秘密，都成了真实的佚闻。
祥云阁里，久已不提的过往再次宣之于口，真实的过去却让人实在难以置信，秦利殇从最初的震惊，到后来的沉默，似乎用了很长的时间。
日光的温度也渐渐下降，傍晚的霞光慢慢扑向京城。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宋子安静静看着她，心里的担忧慢慢散去。
安茹意没有上次那般沉重，仿佛是在讲一个别人的故事，有些惆怅，却不再为之痛苦。他改变了她，无论如何，这是好事。
……
许久许久，终于，祥云阁的门再次打开，尊贵的人再次走了出来，明黄龙袍、鹅黄宫装停在了那对胆小怕事的夫妇面前。
他们懦弱、胆小，缺乏和自己孩子在一起的勇气，而且，还喜欢撒谎，但他们说得的确是真相，遗弃四儿也是真相。
宋子安再次问道：“朕，最后问你们一次，说谎者，死。回答朕，四儿，和那怪物，可曾接触过？”
“这，”男人心下一颤看看边上的四儿，“我们曾见到那怪物跟、跟在四儿身后。”
“他不是还冲你们狞笑吗？”安茹意冷哼一声，“这句可是真的？”
两人嗫嚅半晌，却终没答出个是出来。
众人心中都不由得一松，因为安茹意与四儿的情况如此相似，若是四儿与南蛮有关，那安茹意只怕也会有此怀疑。而最大的可能，则是在丞相府！
谢恒还抱着四儿，秦利殇却上前将他放在地上，蹲下身道：“四儿，大叔问你，你还认他们当爹娘吗？”
四儿小脸发白，鼻子蛋又开始发红，却硬是忍了下来，带着几分哭腔，问道：“你们不认我了，是吗？”
夫妇下意识看了看他，人都遗弃了，还说什么要与不要？这不是自欺欺人吗？果然还是个孩子。
四儿抹了下眼睛，忽然上前抱了抱他们，“你们不要我，我也不要你们了。”
那两人浑身一颤，四儿却又松开手，回头抱住秦利殇的肩膀，闷声闷气道：“爹爹，我们回去吧。”
秦利殇叹息，冷冷瞥了眼夫妇二人，狠狠闭了下眼睛，将四儿抱起来，“好，爹爹带你回府。”
夫妇二人茫然抬头，看着渐行渐远的两人，怔然无语。
安茹意始终注视着他们，此刻却淡淡笑了，“遗弃子女是事实，但念你们情有可原，谢恒，带他们下去领五十鞭。”
两人一惊，又听宋子安道：“带到闹市行刑，以儆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