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安一步跨出了殿门,坏了少年天子好事的四儿脚步飞快,又钻进了院中的大桌子底下。
“乖,到皇帝哥哥这里来。”宋子安笑得如沐春风,安玲珑却打了个冷颤,忙退后几步,不敢离四儿太近。
安茹意从殿里走出来,看着宋子安捧腹大笑,“他只是个孩子,你若是把他打坏了,小心秦大人罢官,不做你那大理寺卿了!”
众人连忙低头,该听见的听见,不该他们听的,权当是过耳云烟。
四儿从桌子底下冒个头,委屈地瘪着嘴巴,“四儿有没有说错!青天白日里亲亲,哎呀呀,四儿眼睛要瞎啦!皇帝哥哥羞羞!”
噗嗤。
众人忙掩了下嘴巴,憋住笑意。
安茹意的笑声立时卡住了,笑容也有点崩裂,“小孩子就是喜欢乱说话,哈哈哈哈。”
宋子安几个月没敢动安茹意,平常不过就亲亲碰碰,还被着小家伙当中调笑,他自小在宫里长大,还从没碰到过这么顽劣的孩子。
“你过来,朕不打你,”这殿中还有这么多人,大庭广众,他还要风度和威严呢,所以他笑得越加灿烂,“乖孩子,到哥哥这里来,哥哥给你看个好东西。”
四儿机灵地眨了下眼睛,“我不信,你肯定是要骗我过去,大叔说了,让我离你远点!再说你又不是我哥哥!”
好你个秦利殇,朕记住你了!
远在大理寺中的秦利殇蓦地打了个喷嚏,后背一阵发凉,而后气怒地又提了怪物一脚,“说,你在京城何处扎的窝!不说老子揍死你!”
这厢,宋子安风度翩翩地理了理自己的衣服,面上肌肉都有些发酸,干脆不笑了,眸中锐意一闪,“你过不过来?”
奈何小孩直面过怪物袭击,平常人根本吓不着他,便笑了笑,道:“我就不过去,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好,”宋子安冷笑一声,“周弥!传晚膳!”
四儿睁大嘴巴。
飘雪宫要用晚膳,那就是说皇帝要休息了,郑之容同安玲珑连忙告退,周簿笑呵呵地从宋子安面前走过,轻笑道:“别说,这孩子倒的确跟圣上有些像呢。”
“那胖乎乎的样子像朕?”宋子安不以为然,“朕当年可是金童。”
周簿摇头小小,离开了飘雪苑,回了旁边新修的屋子。
安茹意拉着宋子安往回走,看了眼从桌子下钻出来的四儿,眨了下眼睛道:“小东西,吃不吃饭啊?”
四儿连连点头,“吃!”
宋子安冷笑道:“想吃晚膳,就坐过来。”
四儿扒着门框瞪他,“枉你还是个大人呢!小气鬼!羞羞还不敢认!你还不让四儿吃饭,四儿要跟大叔告状!”
“去说啊,”宋子安撑着下巴看他,丹凤眼里透着得意,“你看看你的大叔敢不敢过来跟我算账,他要是敢来,我亲自给你做一顿饭你信不信?”
“我才不吃你的饭呢,”四儿颇为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肯定很难吃。”
宋子安眼角一抽,不知四儿是什么时候学会秦利殇那看人的样子的,眼中的嫌弃简直与之如出一辙。
安茹意看好戏似坐在旁边,不紧不慢道:“幸好相府里都是姐妹,没个这么调皮捣蛋的男孩,否则还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呢。”
宋子安翘了下嘴角,看四儿还扒着门框,就是不进来,宫女提着膳食一个个走进来,他便忍不住鼻子一抽,伸长了脖子去闻。
就像他幼年养过的一只猫。
皇室只有一个皇子是极其危险的,所以从小先帝与太后便将他保护得滴水不漏,连伴读都不能在宫中过夜,除了秦放和谢恒,他再没有其它兄弟。
不过,若是有个像四儿一样的弟弟……
天哪,简直是灾难。
宋子安立刻打消了自己的念头,打了个寒噤。
四儿咬着手指望着一桌子好菜,狠狠咽了口唾沫,可怜兮兮地对着安茹意眨眼睛。小孩敏锐,能够察觉出谁对他好与不好,也能察觉出谁比较心软。
安茹意就是那个比较心软的人,而或许是因为自己也坏了身孕的缘故,安茹意着实有点受不了那小狗摇尾乞怜的感觉。
她咳了一声,拍拍身边的位置,“好了,你皇帝哥哥不会打你的,坐过来吃饭吧。”
四儿忙跑过去,手脚并用地往凳子上爬,看准眼前的鸡腿就像伸手去拿,刚伸到一半,又被一筷子打了回去。
宋子安看着泪眼汪汪的四儿,态度冷硬,“用筷子。”
“你别吓着他,”宋子安兴趣盎然地拿着一双小筷子递给四儿,柔声道,“来,四儿,用筷子吃,别弄脏了衣服。”
四儿嘟了嘟嘴,却没有拒绝,夹了好几下才将鸡腿放进自己的碗里,还没吃,目光又看向了安茹意面前的白豆腐。
安茹意笑了笑,用勺子替他舀了一勺豆腐,“先吃。”
宋子安看看两人,嘴角不自觉地扬了扬,也颇为大方地从自己面前给两人夹了块鱼片,“吃吧,饿不着你。”
四儿冲他吐了下舌头,低头专心对付自己的鸡腿,一口下去,却沾了一脸的油,胖乎乎的小脸顿时皱了起来。
宋子安下意识和安茹意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晚膳方毕,桃红带着四儿去沐浴,安茹意在院子里消食,过了半晌才进殿。
宋子安正靠着罗汉榻,手上拿着几张扭曲又难看的字,要笑不笑的样子,安茹意看了看他手上的字,道:“这是四儿给自己练的名字。”
“这也叫字?”宋子安翻了几张就忍不住摇头,“鬼画符都比他写得好看,这写的什么?”
“他又不像京中大户人家的子弟有人教导,”安茹意忽然按在中间的桌子上道,“欸,子安,我看四儿年纪也不小了,秦大人可有给他请个教书先生?”
宋子安将纸往桌子上一扔,摇了摇头,“就是想请,也得先厘清他的‘后患’啊,否则凭四儿的资质,京中国子监开设的幼学,必定有他一个位置。”
安茹意看看外面,低声道:“怎么,四儿的父母不是找到了吗?还没问出原因?”
宋子安眼中一冷,“他的父母……”
“爹爹和娘亲怎么了?”
两人一怔,同时转头,看着趴在窗户边上的孩子,蓦然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