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三年,徐其老将军看似置身事外,实则是凭着兵符独自掌兵,若非如此,冷都也不会忌惮于他。
宋子安无论如何都会收回兵符,而徐其在兰州府贪污,虽远远不及冷都,功可抵过,奈何他手下副将和南蛮扯上了关系。
那“叛国”的罪名落在安广能身上,便是安茹意身为他的知己,也难以释怀,徐郑又怎么可能轻易接受?
宋子安定定地看着她,“你想为徐老将军求情?”
徐郑抬头,态度不卑不亢,她既然想好来飘雪苑向宋子安邀功,怎样的雷霆之怒,她都已经想好该如何承受。
“圣上,父亲只是在朝堂上为那胡通说过一句话罢了,绝无通敌叛国之意!父亲当年随先帝征讨南蛮,为先帝挡过三箭!他又怎么会行此通敌卖国之事?”
先帝。
宋子安沉下眼帘,“就算他没有通敌卖国,但胡通乃他手下副将,郑儿,朕到现在,还只是让徐老将军禁足,这不仅是为了查清事实,也是为了减少朝野之上的针对!”
“但这件事跟爹爹没有任何关系,”秀丽的脸庞微露难过,“圣上,您让他禁足如此之久,爹爹今后如何服众?”
宋子安轻笑了一声,“他想服谁的众?”
徐郑微惊,连忙低头,“臣妾失言,请皇上恕罪,但臣妾相信爹爹的为人,他绝不可能与南蛮有所牵扯。”
她肩膀颤了颤,抬头看向宋子安,落下一行清泪,“皇上……臣妾知道,爹爹老了,但请念在他多年在朝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容他静静退隐吧。”
她从未在外人前落过眼泪,也从未求过她什么,宋子安忍不住心头一动,霎时间有些无话可说。
他并没有徐其通敌的证据,本就拿不得人,将之困到现在,似乎也只是为前三年的事出口恶气,但他既然拿了徐其,还未彻查,就安静人放开,他的面子往哪儿放?
这岂不是谁他苛待朝臣?
安茹意忽然拉了拉他的袖子。
宋子安回神,看向安茹意,徐郑也是眼波一动,她特地来此求情,本就有着请安茹意帮忙的意思。
这几个月,宫内宫外形势大变,宋子安不用被朝臣所挟,所以连后宫也待得随意,而没有皇后,贵妃便是后宫之大。
谁也拿安茹意无法,何况她现在还坏了皇嗣,就连外臣都不会说句不好。
宋子安宠她,全心全情都赋予了她,旁人在华丽宫殿待上再久,对他而言,也终究是不屑一顾。
若非自己还在打理后宫,献出药方,他可还会对自己的话听进去一二分?
正如青云所说,她的确是来巴结安茹意的,可笑的是,安茹意不过进宫几个月,而她已经进宫三年。
徐郑无法否认,听到青云日日夜夜在她耳边说起飘雪苑的事时,自己是那么嫉妒。
可她很理智,知道压制自己的嫉妒。她为安茹意挡过挡箭牌,拥有帝王的愧疚,宋子安是忘不了她的。
安茹意看了看邱紫,邱紫点头,上前扶起了徐郑与青云,安茹意这时才道:“圣上大寿,定然是要大赦天下的,是不是?”
宋子安微愣,是啊,皇帝寿宴,必定是要大赦天下的,这岂非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他笑起来,执起安茹意的手揉了揉,心中一缓,“你不提醒,我倒险些忘了,没错,大赦天下……”
宋子安扫向徐郑,徐郑特地跑到这里来请求,意图太明显了,让他有些许不喜,哪怕他的表情没有看出分毫,但是语气却冷了一分。
“徐其老将军的确是老了,能在府中颐养天年也算福德,”宋子安淡淡道,“你放心,朕会给他一个闲职,让他好生保养,远离奸宄之徒。”
他话说得这么明白,徐郑若是听不懂,可就未免太可笑了。
宋子安就是想借着这次机会削徐其的权,而安茹意故意提出大赦天下,分明就是在推波助澜,他二人……倒是配合默契!
泪盈于睫,徐郑难道露出几分楚楚可怜,但宋子安却视而不见,徐郑抬头,看着宋子安含笑的丹凤眼,也笑了起来。
她感激道:“臣妾多谢圣上,爹爹也一定会欢喜的。”
宋子安低了低头,沉默片刻,忽然又道:“既然郑儿来为徐老将军求情了,不如就亲自去告诉徐老将军这个喜讯吧。”
徐郑浑身一僵,“亲自?”
“是,”宋子安温柔地看着她,“徐老将军性格刚硬,有些事情不是那么容易想通,郑儿能言善辩,又是骨肉至亲,想必他应该能听下去,免得寿宴当日难看,郑儿以为如何?”
太和殿上,宋子安以私通南蛮之罪名扣押胡通,徐其尚且敢跟他直接对上,若是在寿宴上颁发圣旨,徐其也大闹一通,让与会使臣看了笑话,他西晋丢不起这个人。
这是最稳妥的做法。
宋子安没有做错,安茹意明白,但徐郑怕是很难明白。
安茹意担忧地看了眼徐郑,却觉宋子安按着自己的手微微用力,她在心下暗叹口气,终是没有出声。
徐郑抿唇看了他们片刻,随即低头,福身,道:“臣妾……领旨,谢恩。”
宋子安暗暗松了口气,下意识与安茹意对视一眼,笑了笑。
他又道:“寿辰后日举行,时间不多,朕让谢恒陪你出宫,一概仪驾朕会让司礼监替你准备,司宝监会为你准备一应随珍赏赐,明日动身,且先回殊华宫吧。”
徐郑直接发白,强笑道:“是,皇上,臣妾告退。”
青云垂眉低头,半点颜色不露,扶着徐郑轻颤的手,慢慢走出了飘雪苑……
“子安,”安茹意皱起眉头,“我看她刚才的脸色怕是不大好,要不要派个太医去看看?”
“……我知道,”宋子安无奈,“周弥,进来。”
周弥低头走进,“圣上。”
宋子安默了半晌,道:“为徐贵妃准备出宫仪驾,叮嘱司礼监,用……皇贵妃仪驾。”
周弥微感诧异,徐其式微,按说徐郑应该越不得看重才是,怎么又用了皇贵妃仪驾?
况且怀了皇嗣的安茹意都未封为皇贵妃,徐郑三年未孕,又怎么可能成为皇贵妃?
这岂不是一份“虚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