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茹意明显感觉到肩上的力道一紧。
她看向宋子安，沉声道：“子安，去吧。”
“你先把药喝了，”宋子安蹙眉，看了看门外的谢恒，“不差这点时间。”
安茹意也不想耽误他的时间，低头垂了垂雾气，随即便将整碗药灌了下去，动作有些着急。
宋子安无奈道：“我说了，不差这点时间，你何必这般？”
“别说了，我知道你着急，”安茹意放下药碗，用手按按他的心口，轻叹一声，“你有你的责任，不用在这里照看我，去吧。”
宋子安沉吟片刻，旋即点头，看向邱紫，“邱姑姑，好好照顾茹意，朕会再派一名太医过来。”
邱紫上前换人，宋子安起身，又握了握安茹意的手，而后才走向了谢恒。
安茹意喜欢看他的背影，尤其是那明黄衣角划过眼前的感觉，因为那样，她就会有所期待，期待他下次到来。
宋子安一出门，谢恒便快速为他讲明到底发生了何事，语速极快，概括也很简略。
“秦放四儿在西城，怪物无人察觉而出现，重伤秦放，四儿昏迷不醒，怪物已被捉拿，现在锁在大理寺。”
宋子安脚步一顿，回头看他，“‘无人察觉’？西城就算不是东城，但也该有人巡逻，为何会无人察觉？”
谢恒道：“因为时间刚好错开，两边巡逻队伍正好背道离开，还是秦利殇在千钧一发时救了他们。”
宋子安脸色难看，“巡逻之地应该时刻有人注意，如此怠忽职守，还当什么副将？将今日守西城守将给朕革职查办！”
天子震怒，守城将军也一定做好了受重罚的准备，这的确是他的失误。
宋子安和谢恒匆匆感到太医院，进门便抢在众人前面道：“不必行礼！”
周扶直接扒开众人走到中间，问旁边经验丰富的内外伤两名老太医，“他情况如何？”
躺在中间的正是秦放，他是宋子安自小一起长大的伴读，情谊匪浅，宋子安会亲自到这里来，也在秦利殇预料之中。
两名老太医轮流道：“手脚有刺杀，腹部割裂伤，背后殴打伤口，手脚无碍，割裂伤已经止血，但是不宜动弹。”
“殴打淤青范围过大，恐伤及肺腑，脉搏渐缓，气息凌乱。”
周扶一边为秦放把脉，一边听两人说话，随即皱了皱眉，“真气之伤？那怪物还有内力和武功？”
“那怪物是人。”秦利殇道。
周扶嗯了声，随即看向宋子安，“皇上，臣请借谢侍卫一用，先将其体内乱窜的真气顺了，老臣武道不精，恐难以支持。”
“谢恒！”宋子安道。
当务之急，救人为上，众人也没想着什么犹豫了，反正用点真气也伤不到人。众人推开，周扶在旁等着施针，谢恒将内力从秦放头顶灌入，慢慢为其疏离。
周扶手指紧握脉搏，过一时，速度忽快地那针扎下其手臂几处穴道。
宋子安看看周扶，见他身上并不见十分紧张，心下也略略松了些，而后将目光投向了另一边，躺在秦利殇怀中的四儿。
小小的孩子，那身上一套锦衣华服，现在都是鲜血，脸色不再是惨白，而是冒着难熬的红，似乎都在冒着热气了。
“他怎么样了？”宋子安问。
秦利殇拧着一条湿帕子给他降温，无奈道：“小东西吓到了，这会发起了高烧，不知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宋子安担忧道：“他也受伤了？”
“重伤倒是没有，太医已经检查过，但膝盖和后脑勺撞青了，”秦利殇摸了下他的手，眉头一皱，“手心一直是凉的。”
那边退下来的老太医见状，几步走上来，对两人颔首行了礼，又低头第四儿号了号脉，随后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略作沉吟。
“如何了？”秦利殇紧张地问。
“不确定，这孩子的脉象有点怪，”老太医想了想，忽然道，“你把他后劲子露出来看看？”
秦利殇忙翻开四儿的衣领，老太医低头摸了摸，随即眉头越走越紧，“后脑勺方才放了污血，按理说应该醒过来了才对。”
老太医忽然目光看到了脖子上的几颗红疹，双手蓦地一缩，神色有些复杂，“昏厥、发热、力乏，嘶，这、这是？！”
秦利殇最见不得这吞吞吐吐的，“如何？莫非也受了内伤？”
“不！这是天花！”
那厢正在救治秦放的人同时一怔，惊诧地看向四儿，“天花？！”
太医下意识将宋子安拉远，“皇上万金之躯，不可靠近！”
老太医嘴角扯了扯，“敢问大人，这孩子之前可是在不干净的地方待过？若是待过，那他怕是感染上天花了！”
宋子安微惊，“就是那杀人成群的天花？！”
老太医忙道：“太医院备有牛痘，只待碾碎了让他吸进去便是，但是……但是这高烧不容易退，秦大人，恕老臣直言，这孩子还是尽快隔开得好。”
老太医看看秦利殇瞬间阴沉的脸，往好处了说道：“只要熬过去，总是会好的。”
秦利殇有些发怔，天花是什么？京城十户人家的孩子感染上天花，最少有四户人家的孩子命归黄泉。
宋子安看了看秦放那边，又看向秦利殇，“爱卿……”
“我带他回府，”秦利殇沉下声音，看了看老太医，“太医可有什么嘱咐的？”
老太医也担心着孩子留在这里传染别人，忙道：“秦大人只需谨记，照顾他的人必定也要是患过天花并且平安无事的人，房间里要干净。”
“老臣会派人到府上驻医，将牛痘和去热药都带过去，万万不要再让他接触不干净的地方。”
秦利殇听完，再远远看看秦放，见周扶含笑，方才离开。
此地太医成群，皇上也在，他留在这里也无用处，将四儿留在这里也不安全。他走出太医院，一低头，却见四儿慢慢张开眼。
高烧带去了浑身的机灵，口中喃喃道：“怪物……”
“没有怪物了，”秦利殇轻声道，“怪物死了，别怕。”
“不、不是的，”四儿鼻子一酸，身体微颤，“那个怪物、不是那个怪物。”
秦利殇一时没听懂，只当他在说胡话，便没出声，四儿目光一转，又条件反射地搂住秦利殇的脖子，哭了起来，“爹爹，不要丢下四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