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撤去之后,宋子安仍旧往太和殿批改奏折,谢恒在门口对他点头,他默了默,转身入内。
徐郑献出的药方后来送到了太医院,周扶细细查看过药方,略做了些剂量修改,便无话说,日后便将药方换下。
安茹意与徐郑一同离开了飞霜殿。
飘雪苑的重建并不慢,毕竟只烧去了很小的地方,正殿更耳房倒是完好的,桃红放在里面的衣服甚至都没有染上灰尘。
徐郑打趣道:“这倒好了,我上次来时本就瞧着你那小地方缺个角,这会子不仅可以将这个角补上,还能再阔修一些。”
“我这么点人,要那么大的地方也无用,”安茹意道,“不过是为了给周公公腾地方出来。”
“周公公?”徐郑停下脚步。
安茹意点头,轻叹道:“周公公年纪已老,宫外也无人,皇上要留他在宫中养老,正好就在飘雪苑旁。”
徐郑静静看她两眼,随即笑道:“这倒是好似,周公公在宫中多年,吃过的盐比咱们咽过的米都多,他在你左近,想必皇上也能放心。”
安茹意诧异了一下,“皇上有这个意思?”
徐郑含笑点头,“皇上的心思,我一个后宫嫔妃哪里敢揣摩?单只皇上心疼妹妹便知,总不会平白无故在你宫里放一个老人不是?”
安茹意想起宋子安之前的表现,经徐郑这么一说,再回想,似乎的确也有这么个意思在里头,不由脸色微红。
徐郑没再说话,将人送到了飘雪苑便离开,并没有进去。
走过半晌,青云委实忍不住,扶着徐郑的手臂气道:“娘娘!您不是有话要问吗?怎么不问话,还把那方子献出去了?凭什么!”
徐郑伸出手指在他额上一戳,好笑道:“你这个傻丫头啊,安茹意身子不好,我将药方送出去,总是要给她保胎的,不然还能干什么?”
青云瞥了后方一眼,跟随的宫女即刻拉远了距离,青云才道:“你管她做什么,她……她已经够好了!”
“是啊,她已经够好了,皇上将她带到宣政殿,正面满朝文武,又将她带到太和殿,参与内阁议事,”徐郑目光一深,“可是谁记得我呢?”
青云一怔,“娘娘的意思是……”
徐郑看着前方缓缓走近的宫女,勾了下嘴角,“本宫也是出过力的,论功行赏,本宫也该有一份,不过父亲在朝堂上毫无作为,皇上一时不念着我,也是理所当然。”
青云迷惑地看着她,“娘娘?”
“不过,”徐郑声音一沉,“我终究是出了力的,别人不知道便罢,但皇上,必须知道!我徐郑可不会白给人当枪使!”
她不奢望能够完全得到皇帝的心,但至少要留住皇帝的心,哪怕是皇帝的愧疚,以及感激。
“这宫里本就寂寞,”徐郑眉眼低垂,“本宫不是贪心的人,如今后宫大权皆在我手,我能够无忧无虑,已经足够,只要皇上能记得我……也足够了。”
青云张口欲言,却又闭上了嘴。
徐郑一进入飞霜殿,脸色便不由自主地露出些失落,而那殿中的两人,言笑晏晏,暧昧旖旎,那是多么大的对比?
她甚至连自己想问的话,都问不出来,看着他们眼神相交,便似乎觉得眼前两个人有着难言的默契和秘密,而自己不过是个局外人。
徐郑苦笑,少年天子对她,到底又有几分真心?
而回到飞霜殿的安茹意,却是满面红光,徐郑带给她的“惊”与“喜”都慢慢沉淀下来,最终恢复了平静。
徐郑被人利用,豪爽女儿过来堵他们两句也不是可以理解,何况她当面嗔怪,总比背地里使刀子强。
柳绿同样欢喜,“太好了娘娘,没想到徐贵妃竟然愿意将这方子拿出来,往日我还怀疑她包藏祸心,看来是我想多了。”
桃红想了想,也慢慢点头,“虽说是存了几分借机亲近皇帝的意思,但这也是人之常情,徐贵妃此人,可的确比冷玥更招人喜欢。”
安茹意慢慢在躺椅上坐下,无意识地抚摸着自己的小腹,这才多少日子?她总是觉得有些不真实,但现在却已经习惯了这个动作。
听着两个丫头的笑语,安茹意道:“徐姐姐可不像冷玥那般自私疯狂,她爽朗却又理性,这次……倒真是多谢她了。”
“那娘娘可要回礼?”桃红道:“徐贵妃不仅帮了娘娘大忙,如今又将那药方送过来,咱们同为平级娘娘,总要合了礼数回礼才好。”
桃红就是比柳绿更加周全,安茹意本就想着要送些什么礼物过去,桃红一提,她倒正好想起来了。
她道:“皇上送的东西便不要送了,我依稀记得我们从相府里拿了不少好东西过来,当年娘亲不是给我留下了一柄玉如意吗?送给她挠痒痒。”
桃红一惊,“娘娘使不得,那玉如意不说价值不菲,还是主母留给娘娘的遗物之一,极其珍贵,就这样拿出去似乎不大妥当。”
安茹意失笑,“你这样丫头,那药方难道不是她母亲留给她的遗物?她都舍得拿出来,咱们要再藏着掖着,未免就显得过于小气了。”
桃红却还是犹豫,道:“娘娘,注目留给娘娘的东西本就不多,您何必呢?”
安茹意摇头,伸手抚着肚子,“桃红,比起我的孩子,那玉如意根本不值得什么,难道你认为,我的孩子,还没有一柄玉如意值钱吗?”
桃红一默,想要反驳又无言辞,只好叹息着转身去取茹意。
桃红都辩不过,柳绿自然也没法子,只得吞声,亲自将玉如意送去殊华宫中。
邱紫傍晚时分回到了飘雪苑,又换了宫装长裙,披帛挂了一半在肩上,一半在手中,进门便听见安茹意摸着肚子皱眉。
“娘娘,”邱紫上前,拉开她的手,“娘娘放心,一切都会好的,现在有了徐贵妃的药方,您更不应该担心,郁卒之症,也会影响孩子。”
安茹意闭了闭眼,“姑姑不用担心我,我是看得开的。”
她默了默,又道:“对了姑姑,你那日去大理寺,不知到底看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