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事不简单!”秦利殇咬牙,“那场火绝不简单!”
鹿国封叹口气,脸上再无笑意,“自那场火后,京城便疯传有妖孽作祟,皇室失德,故而天降惩罚,人心惶惶,也是从此之后,南蛮才会对我西晋蠢蠢欲动。”
“为什么?”安茹意下意识问道,忽而又觉得自己多话,忙敛下眉目。
此时他们倒是无心介怀安茹意了,鹿国封道:“因为南蛮极为崇尚巫蛊之术,在他们看来,这必定是西晋天数已至,南蛮自鸣神佑古国,这就是天降神谕,是让他们接手西晋之意。”
“荒唐!”宋子安忍不住皱眉,“四国分离,各安天命,南蛮此举分明是趁人之危!”
“是,”安广能愤恨道,“臣当年与王阁老私下盘算,南蛮得到消息未免太早,我们甚至怀疑此事就是南蛮作祟,他们精通巫蛊之术,此事只怕早有预谋!”
“但是,从南蛮有动作,到两国开战,中间过了八年时间,”洛凌疑惑,“这是否隔得有些太久了?只怕京城中的流言都要偃旗息鼓了吧?”
明决舛冷笑,“南蛮人向来阴险,那八年的确流言渐消,人们只当那场火灾是意外,但是南蛮人四处宣扬先帝无德,先帝忍了八年,终于等到他们坐不住了,因此直接御驾亲征杀了过去!将他所谓天授神谕直接打回了肚子里!”
宋子安手心渐紧,“但也因此父皇才会……”
安茹意默不作声地轻抚他的手背,轻叹一声,看向三位阁老,“三位阁老,茹意冒昧一问,当年火灾之后,冷家势力如何?”
几人微怔,对视一眼,才将视线放在秦放手中被捏得变了形的纸上,突然有些疑惑,王郑怪道:“火灾之后,冷家并没有因此获利,冷都也不过是一个员外郎……为何冷玥会提到此事?”
“此信定是外面送进内宫,出现在坤宁宫也并非巧合,但也许……并不是给冷玥的。”安茹意道。
宋子安霎时明白过来,“你是说冷玥身边的人?”
安茹意点头,“圣上不觉得奇怪吗?虽然冷都势力遍布朝廷内外,但皇上三年布计,他何以半点都没有察觉?或者,他为何觉得皇上一定不会对他如何?”
众人有些没听明白,安茹意有些忐忑道:“当日朝堂气氛诡谲,徐老将军与爹爹一眼便能看清局势,冷都既为一方权臣,何以直到最后才反应过来?皇上不觉得他当时……简直是有恃无恐吗?”
秦利殇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木椅都被推得往后移了三分,“他身后果然还有人!”
宋子安看着安茹意,又看看秦利殇,不由好笑,“你们倒是想到一块去了,正好,朕……也有些东西要拿出来瞧瞧,但只怕因此,局势反倒更加复杂。”
他无奈拍拍安茹意的手,示意自己并无大碍,随后又坐回了龙椅,大声道:“邱紫,进来!”
秦放拉住秦利殇的手,“三叔,坐下吧。”
秦利殇深吸口气,坐回原位,一抬头便见一个容华含笑、眼底冷冽的宫装妇人走了进来,秦利殇恍惚想起,似乎那日大殿上也看见了她,不过那时候她穿得暗卫制服,还是领头之人。
满堂朝臣,唯她一个女人,杀起人来倒是不眨眼的。
秦利殇不过愣了片刻,邱紫已将行了礼,竟是半点没带惧怕,“拜见皇上,贵妃,哟,三位阁老看起来倒是老当益壮了,红光满面的。”
明决舛难得笑了一下,“三年未见,邱丫头倒是越来越利索了。”
“人都有皱纹了,还叫什么‘丫头’,我倒怪害臊的,不说这个了……”
邱紫从袖子里拿出一块白布打开,上面竟是血书两行,邱紫却笑得不以为意。
她道:“这是几日前奴婢从冷都和他那两个没用的儿子身上审问出来的东西,他们说话吵闹又颠三倒四,还没上刑呢就被吓疯了,喏,也就这两句了。”
血迹模糊,字迹凌乱,简直比重伤之人还要蜿蜒曲折,可见写下血书的人早已精神失常。
宋子安沉默不语,安茹意看得皱眉,几个老人家更加觉得眼花了,秦利殇直接问道:“邱姑娘,这上面写的是什么东西?”
姑娘?
她都三十好几了,突然听一个陌生男人叫自己“邱姑娘”,面上顿时露出了怪异的神色,瞥了眼秦利殇道:“……奴婢是贵妃娘娘的贴身姑姑,秦大人叫奴婢邱姑姑就好。”
秦利殇咳了一声,视线一偏正对上秦放若有所思地打量。
众人也没注意到此关节,邱紫将血布上呈,随后道:“皇上,诸位大人,这上面的两句话,诸位想必有所耳闻,乃‘荧惑守心,国运有厄’。”
众人倒吸口凉气,就连安茹意都有些坐不住,后背一麻。
何为荧惑守心?此乃大凶之兆,非帝王灭,则国运衰!若需解厄,则需要移祸!
《史记·宋微子世家》有载,“三十七年,楚惠王灭陈。荧惑守心。心,宋之分野也。”而当今西晋王族,岂不正是“宋”之姓氏!?
而往复数十年,西晋又何曾见过荧惑守心之势?此话分明是诅咒君王、诅咒西晋,实乃大不敬!
宋子安脸色难看,将御案拍得震荡三分,两旁堆叠的奏折直接滑落在地,安茹意亦都感腹部一动,顿觉奇怪。
然而此时此刻,却无人注意到。
安茹意见无异样,暂且不管,同诸位大臣一同起身,盈盈一拜,沉声道:“皇上息怒。”
宋子安如何能息怒,冷都竟然诅咒先皇,诅咒西晋,恐怕也在诅咒他!人说生死大事,临死尚且不能让他悔悟,实可恨至极!
“坐下吧……”宋子安深吸口气,看了眼安茹意,见她未曾受惊方才道,“茹意,且将你对冷玥的看法说与众人听听。”
安茹意点头,这本就是她会出现在此地的理由,因为有些东西,只有女人才能看的清楚。
她回过头,看着几位臣子,坐下第一句话,便让众人险些跌下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