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放方回京城,昨日轻工,今日上朝,下午便延请太医入府诊治,后递折子言称沙场征战,沉珂在身,恳请赋闲休养一个月。
宋子安准了,并特特还请周扶前去一趟,此为人之常情,亦是西晋凯旋将士之惯例,故而无人质疑。
却不知未过两日,秦放已带着两百亲兵暗中离开了京城,身上还带着圣旨和御赐金牌。
兵部掌管西晋兵力部署,皇宫中的御林军也在他们的排布之中,只是人选是由宋子安亲自挑选确认,因此倒还安全,但皇宫之外的巡逻将士却由兵部把持。
他们倒也有几分眼力,早就看出小皇帝收权之心已定,本以为他会借此机会收回兵部巡防京城之权,谁想秦放竟不上朝,而宋子安也不曾提及此事。
冷都也不在意,他自以为大权在握,根本不将小皇帝看在眼里。
而更重要的是,秦放自漠北刚回,南蛮边关兵力又似有所变动,两国止战十年不到,举朝上下都不由得担心起来,便是冷都,也忍不住将心思放在了南蛮身上。
而在内功之中,为了安抚冷玥,宋子安下了两道圣旨,一道,是将太后留下的翠玉珊瑚抬进了坤宁宫,一道,则是封嫔之旨。
圣旨自太和殿出来,来到了初华阁,这个被嘲讽、怀疑的地方迎来了进宫以来第一次恩赐。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安氏静良人贤良淑德,恭守倨礼,进退有度,玉质不拙,今升为嫔,望恪尽本分,善习修为,钦此!”
安玲珑怔了良久,等到秀红开始扯她的袖子,她才反应过来,慌慌张张地行礼道:“臣且接旨!谢圣上隆恩!”
安玲珑被扯着头发拽进了坤宁宫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虽然宋子安没有说什么,但她这几日却是寝食不安,方才见圣旨到了,本以为是一道赐死的圣旨,没想到竟是要晋升她为嫔!
“这是真的吗?”安玲珑拿着圣旨,兴奋地看着秀红,“秀红,这、这是真的吗?我是静嫔了?”
秀红将圣旨打开,“静嫔娘娘,是真的,您看看,这不是写着了吗?”
安玲珑惊喜不定地看着圣旨上的字,目光在那个“嫔”字上停了很久,忽然站了起来,小女儿家的羞涩在脸上显露无疑。
“我是静嫔了!看来皇上还眷恋着那一夜的……秀红,我,我是不是要去谢恩?我该穿什么衣服好?你快帮我选件衣服……”
秀红脸色微僵,尴尬道:“静嫔娘娘,方才大公公说了,说皇上让您不必去谢恩了,向皇后娘娘多扣三个头就好。”
安玲珑正欢喜,有些没明白她的话,“我升了嫔,自然是要去感谢皇后娘娘的,怎么还要特地叮嘱呢?”
秀红看了看她,睫毛轻颤,嘴巴张了张,却没有说话。
安玲珑心里忽然一跳,手上的圣旨在刹那间好似变得万分沉重,她怔怔道:“皇上是……是在用我,讨好皇后?”
秀红嗫嚅道:“皇后是中宫,皇上日理万机,让皇后娘娘代为受礼也是很正常的,往日也有见过这样的……宫例的。”
安玲珑的脸蹭的一下红了,秀红不敢抬头,又道:“再说了主子,皇后是发妻,宫里良人也不止您一个,皇上这样做也是很……很正常的。”
“什么很正常?!”安玲珑猛然暴怒,一把将圣旨扔在了她的头上,“他们都把我当物件!你也把我当物件是吗?什么很正常?他甚至、甚至都不愿意见我……”
安玲珑跌坐在床榻上。
秀红慌忙将圣旨捡起来,惊吓地靠近安玲珑耳边道:“娘娘!这是圣旨!您可不能这么折腾啊!”
安玲珑听而不闻,秀红无奈,只好又道:“娘娘,这宫里头良人多了,先帝爷在时可也有好多良人一辈子都没见过圣颜呢。你好歹升了嫔……总也比去铸礼堂好吧?”
安玲珑脑子轰的炸开,一巴掌甩了过去!
啪!
秀红惊叫一声,“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啊!”
“现在就连你也敢拿铸礼堂来吓唬我了是吗?”安玲珑猛地抬脚踹了过去,一脚又一脚,母光中恨意凛然,“贱人!贱人!”
秀红不堪折磨,被踹中了脑袋,忍不住趴在地上开始躲,边躲边道:“娘娘饶命,婢女是为了娘娘考虑……啊!好痛啊娘娘……”
无视其痛苦,安玲珑将一腔愤恨都发泄在了她身上。
门外的宫人齐齐打了个寒颤,皱起眉头道:“难怪圣旨上要写个‘恪守本分’,这行事倒跟皇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嘘!你不要命了!人家好歹是嫔了,攀上皇后,巴结的人大有着呢!”
“只是可怜秀红了,唉……”
两道圣旨连发,坤宁宫的情况却一如初华宫,只是冷玥总还要面子,知道把人都赶出去再发脾气。
翠玉珊瑚很大一株,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让人赞叹,据说这曾是太后最为喜欢的宝贝,而今眼巴巴抬进了坤宁宫,皇上毕竟还是顾念夫妻之情的。
否则,也不会禁了安如意的足。
可是若他们知道坤宁宫中到底发生了些什么,这区区禁足又岂会为他们所忌惮?
重新换了所有物件,晚樱替冷玥挽了头发,轻声劝道:“皇后娘娘莫要生气,毕竟安丞相还在前朝,皇上不得不顾念着她,此刻不好拿办,过几日定会……”
“过几日什么?”冷玥自嘲一笑,“这等丑事,本就不好张扬,我既不能向父兄求助,又失了皇上信任,那般阵仗他都没说什么,过几日还能怎么样?”
晚樱抿唇,“但皇上心里毕竟还是顾念您的。”
顾念我吗?
冷玥想起今晨宋子安所说的话,只觉得心里一阵冰凉,隐约感觉到了某种迅疾的风雨即将到来,却到底把握不住。
“都是安茹意的错,”冷玥喃喃道,“一定是她挑唆,还有徐郑,是她们……”
她站起身,慢慢走出坤宁宫,抬头仰望天空,凤袍华裳,雪肤玉面,陡然阴沉如鬼,目寒若冰。
“飘雪苑如何了?”
晚樱敛眸,“听说安茹意发了热。”
冷玥轻笑,“哦,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