匕首擦过那人肩膀,松开他被擒住的手臂,安茹意没有再进攻,用被子保住自己,却将匕首对准那人。
“无耻之徒!卑鄙下流!”安茹意双眼通红地痛骂道:“是谁派你来的?是安玲珑那个贱人还是王姨娘?桃红柳绿呢!你把她们怎么了?!”
安茹意初初醒过来,只感到恐惧如跗骨之蛆蜂拥而上,上辈子让她被饿死的场景几乎成了她心中最深的恨。
谁来触碰,谁就会沾染此恨!
拿着匕首的手臂微微颤抖,安茹意吓得流出了眼泪,眼里的仇恨却也随之加深。
见男人不言不语地站在暗处,安茹意壮着胆子大吼,“夜闯女子闺房,赶出此等恶心至极的丑事,你还要不要脸!禽兽不如的东西,你就不怕遭天谴吗?!”
宋子安沉色一闪,蹙眉道:“是我。”
“谁管你是谁!”安茹意没心思问他的名字,“桃红柳绿在哪里?你把她们怎么了!”
宋子安自幼习武,即便在黑暗中,眼力也非同一般,就算安茹意此刻藏在角落,她也能看见她眸中刻骨的仇恨和惧怕,还有正如她方才所说的……恶心。
深吸口气,宋子安转身,来到烛台边,拿起放在旁边的火折子点燃了烛火。
烛火亮起,长身玉立的少年轮廓便在黑暗中显现,激烈的情绪蓦地一怔,安茹意却还是紧紧拿着匕首,看向宋子安的神色,也多了些其它的东西。
失望,或者愤怒。
“是我,”持烛近身,侧坐与床前,宋子安扯了下嘴角,“你放心,我没有恶意,我是……”
安茹意讽色一闪,没有等他说出自己的名字,便不屑道:“原以为公子是个懂规矩的人,现在看来也不过是登徒子!毫无礼义廉耻!”
宋子安眯了眯眼睛,竟低声笑了出来,“你不想知道我为何而来?以及,我的身份?”
“无论你是什么身份!”安茹意冷笑,匕首却扔在了被子上,“哪怕你是当今圣上又如何?越是身居高位,越要懂规矩,如此行径,只会令人不齿!”
这可是明摆着在骂人了。
宋子安身后捂了捂额头,安茹意不知其意,却又不好逼得太急,便道:“这里是丞相府,还请公子自重……我的丫鬟到底怎么了?”
宋子安抬起头,重又看向面色苍白的人儿,不过或许是因为过于激动,她的脸上反而有了神采,宋子安看了片刻,又忍俊不禁起来。
安茹意额角青筋直跳,“……你笑够了没有!”
“抱歉,实在是……很多年没人骂过我了,”宋子安咳了声道,“你放心吧,她们没事,不过是被点住了穴道。”
被骂还开心?犯贱。
安茹意翻了个白眼,起伏的情绪渐趋平静,声音顿时也冷淡了起来,“公子到底为何来此?”
宋子安没有错过她的小动作,只觉那愤愤不平的不雅动作由他做起来也十分的可爱,丹凤眼里促狭笑意一闪,莞尔笑道:“行了,先穿好衣服吧,我在外间等你。”
安茹意怔了下,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服,却见半个肩膀都裸露在了外头!
“啊!”安茹意大叫,实在没控制住自己的目光,拿起匕首指着他,“出去!”
宋子安含笑点头,对这已经算是谋害君王的动作全不在意,十分潇洒地抖了下袖子,洋洋出去。
安茹意嘴角抽了一下,借着微弱的烛火起身穿衣,想了想又披上大氅,且直接打了个死结,才走出去。
外间月色明朗,无需灯火照明,就能看见那挺拔的背影。
宋子安正坐在桌子上,手里翻着的是她白日闲来无聊消遣时间的画本,话本里还藏了些许小人书……
见宋子安似在忍笑,安茹意顿时大窘,一把上前将书抢了收在怀里,戒备地看着他,“不过是些消遣之物……你且说,你到底为何而来!”
宋子安见她穿得牢实,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随后道:“你的身体可好些了?”
“你问这个做什么?”安茹意敏锐地问:“你想打听什么?不妨直言。”
“那好,”宋子安凝视着他的双眼,便真的直言了,“秀女初选,你因病未去,复选,你可能去?”
秀女初选的名额都是有奉天衙门与礼部承报御前,中间过手的却都是太监,而宋子安显然不会是太监,安茹意眸色渐深,终是无奈。
他竟然真的是皇家的主子,可伴君如伴虎,她真的不想再卷入更深的旋涡了。
不过,他既然没有明说自己的身份,安茹意也不会自己去给行一个山呼万岁礼,于己于他都无好处。
毕竟,她方才可是痛骂过了,若是此刻承认,岂不是说明她有意为之?
是以安茹意将书册一放,态度冷淡地看着他,道:“你也看见了,我弱不禁风,先前在府中重伤落水,一身晦气,乃是不详之人,不会参与选秀。”
宋子安蹙眉,“你何必这样说自己,再说……”
他顿了顿,皱起的眉头忽地散开,抬抬自己的手臂,好笑道:“‘弱不禁风’还能将我擒住割伤,实在有些说不过去吧?”
安茹意容色淡然,“情急之下,情况特殊罢了。”
“太医说你的病情总是在反复,”宋子安笑意微敛,“周扶的医术冠绝皇城,落水之症他在皇宫治了不知多少,你是刻意在伤害自己,对不对?”
“……你想多了?”安茹意转过身,看着那帘子后六角灯笼,似乎有些好笑,“人都是不同的,我天生底子弱。”
宋子安一步上前,忽然挡在她的面前,伸手要扶安茹意,被安茹意轻轻躲开。
收回空落落的手,宋子安声音顿沉,“你只是在逃避选秀,为什么?”
话到此处,看来宋子安是不得不寻求一个答案。
真是,好不容易逃避过了,泡冰水,吹冷风,几度被烧得糊里糊涂,却还是被逼到这份上……
“我只是……”安茹意抬起头,看着那俊美的男人,十分心伤,“受够了内宅里的勾心斗角,想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而已。”
宋子安心下一沉,“皇宫之中,未尝不能给你平静。”
安茹意静静地看着他,“皇上,自欺欺人有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