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看着这天色就不对劲。
阴风阵阵,金乌泛黑。这是不吉之兆,今晚的月亮恐怕不会出来,恶鬼更加难以控制。想起江老爷子,我又放下了手中的道袍,丢到了椅子上。
今天不能作法事。
而这场法事,也绝对不能在晚上进行。否则必会危险重重。
昨晚可真是忙了一晚上,直到半夜两点才停歇。然而后半夜我也在收拾东西,该换的,整理的,还有纸钱没多少了。我得空点时间去折。
光是想想我似乎就能看到今天焦头烂额的模样。
叹了口气,我不能再去看胖子了。
会把整个县城的鬼魂都带到医院的,那样会出大乱子。
可能刚救活的人因为我的到来又咽气了。感受到门外森森的寒气。一道大门将那些隔绝。
数着手中的钞票,心里却想着:爷爷的手术就快凑齐了……
就在我想这些的时候,又来了几道敲门声。
我打开门,一眼就看到几个漂浮的魂体正睁着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看着我。
“店家,我们饿了,能否在此吃顿饭?”说着,也不管我同不同意,一溜烟儿就向屋子里钻去。
“店家,我也要。”紧接着,从三只小鬼的身后又飘出一大串的鬼魂,黑压压的一片直接碾压过来穿透了我的身体向庭院里奔去。
这种令人不解的执着疯狂真是因为老爷子的诅咒导致的吗?
还是我破的规矩吸引这一大片鬼魂,让他们感受到一种“同类”的气息。
我垂下了眸。关上门就往后走。
“那边有凳子,一个个坐好。”我看着那成片的魂体挤坐一团,脸上挂满了黑线,拍了拍柜台就说道。
小鬼们果然都安静了下来,说着令人不解的奇言怪语都在窸窸窣窣地互相交谈。
太多了。
我看了看手中为数不多的白色蜡烛,又看了看黑压压的小鬼。
“你们自己分。”我把手中的盘子直接抛向他们就坐回了柜台。忙着做纸币。
接着又想起了一件事,抬头便道:“水在庭院里的缸里,要喝自己舀。”
要是以前,我是一定不会这样懒的,但现在腰疼得厉害,一夜忙碌,还好没落下后遗症。
现在还没能躺下,这不是拜座位上的小鬼所赐吗?
好不容易赶走了那些小鬼,我躺在躺椅上,看着乌蒙蒙的天和染了些杂色的云。渐渐地眼皮开始厚重,困意涌向脑海,我才发现眼睛因为很久没闭上有些疼了。
身体逐渐放松,轻轻的像漂浮起来一般,意识离我越来越远。
空气中一片静谧,午后的休憩让人惬意舒适。即使天气并不如意,但偶尔的凉快让我这个感冒期的病人有种异样的受虐快感。
一定是被这几天的事情给搞得精神有点崩了。
我连动都不想动,像一条死鱼一样。
我很困,现在只想睡觉。
我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任何人都别想打扰到我!
就在我睡着的前一秒,放在桌面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滋滋”地冒出粗锐的响声,像一阵催命符。
我是不想接的,但那人却一点都不放过我。
一直到手机自动挂了三次以后。
我实在被吵得烦了,胡乱地摸了一把脸,艰难地撑开眼皮,摇摇晃晃地迈着“行尸”式步伐像柜台上走去。
“喂?谁啊?”我按下手机就困倦地问道。
“是我,江娜。何大师该不会忘了我吧?”电话那边传来一股子酥媚声。一下子把我从迷糊中吓醒了。
江娜?她会找我?
准没好事!
我立马精神了,就怕又被她设了个套再钻进去。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我扯了扯嘴角,冷道:“哪能呢?江小姐有何事?”
“还记得那天的录像吗?对对对,就是那天晚上的,你没想错~如果我三十分钟后看不到何大师在我面前,我保证明天这录像你只能在警察局见到了。”那边的话语清晰地传了过来,随后是一股撩人的张扬笑意。
我似乎已经看到她挑衅的勾唇,一边露出蛊惑的眼神看向我的模样。
真是个混蛋女人,我何水就从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把手机远离了自己几尺,深呼吸了几口气,我才冷静下来,冷笑道:“我被鬼缠上了,离不开这家店。你若是有要事,那就过来吧。”
“这事我就直接在电话里说吧。你若是不帮我办到,那就警察局见!”
“什么事?”我嘴角勾出一丝不屑。
“杀了江琪,我不管你用什么方式。”
“这事我办不了,江小姐还是另请高明吧。”我说完就挂了电话,也不管她什么反应。
呵,视频?
如果那次删掉的不是最后一份,那么我也认了。这种事被威胁一次就够了,这江娜也真是厉害,杀人罪和强奸罪哪个更重?
傻子都知道,居然还以这事威胁我?
我差点被气乐了。
再次躺在躺椅上,我却没了再睡一觉的心思,现在缠着我的可不只是鬼了,还有江娜这阴魂不散的家伙!
我抓了抓头,打了个电话给胖子。
一阵忙音后,电话还是接通了。“何儿,我现在没事。”
“没事就好。”我喝了口止咳糖浆,声音显得有些沙哑。
“你也要注意身体,我给你带的大黄鸡没能带来,对不住啊。”那边,胖子还在电话里憨憨的笑着。
“没事。等你出院咱俩一起吃。”我听着有些心酸,隐去了眼中要掉的泪,咧开嘴说道。
“你声音咋听着不对劲呢,是不是感冒了?多吃点药,喝点水。对了,你等等。”那边,他说了几句又把电话拿远了些,但话语声还能依稀传过来。“妈妈,你等会把这些东西都给何儿送去啊。我这儿没什么的,等会来也一样。”
听到这,我心下又是一阵感动。
胖子有拿起了电话,“何儿,那没什么事就这样啊。我刚做完手术,一点也不疼。医生技术老好了,就刷刷刷把玻璃渣拿出来了。”
胖子的老毛病又犯了,一说到激动时就喜欢长篇大论。但好像表情太夸张了刺痛了伤口,他倒抽气一声,就安静了下来。
“你没事就好。好好养病。”我淡淡地嘱咐。
“会的何儿!等我出来!”胖子听到我的声音又变得兴高采烈起来。
向胖子问候以后,我就在折纸币,鬼香在昨晚连夜赶制中已经做出来了。
我看了看天色,阳光露了出来,云也都散去了,太阳直接晒到了我身上。
现在是下午四点。
我收回眼,麻利地摆上了作法的家伙。穿上了道袍。
这是一个好机会,今天真是异象连连,本来是阴天却出太阳,这意味着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不是说迷信,而是干这行的,本就与这些时运脱不了关系。
忙活一阵我又出了一身汗,用袖子草草擦了擦额头滴落的汗水,点燃鬼香,用粘上江老爷子生辰八字的稻草人插在前方的坛子里。
即使是白天,我也将泪烛点燃了。
一切准备就绪,我手上挥舞着铜钱剑,沾了符纸在脚下刻着阴阳八卦阵,完了以后符阵的效用已经催发。
将上次江琪命人送来的酒打开,醇厚的酒香味溢满了整个院子。
我嘴里念着咒语,走位也不落下,就看江老爷子肯不肯来了。
现在是白天,如果他来,肯定会伤到魂体,但是也没办法。我直接当他是恶鬼了,就算不是,见到我了也该化身恶鬼了。
我心里清白着呢。
之所以不叫江琪,是因为天气每时每刻都在变化,我已经等不起这么好的时机了!
“招魂引,鬼怪现!”
桌台开始颤抖,天气突然变化,乌云铺天盖地地卷了过来,太阳眼看就要被遮去。
招鬼之术本就是逆天而行,只是造成这样大变的天气,我还是从来没见到的,眼看大吉之兆就要变为大凶之兆。
我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将整个桌子都掀翻了,酒坛砸碎了一地。
“噼里啪啦”的响声夹着不远处响起的雷鸣声有些附和之势。但请鬼终于还是打断了,看着地上已经断裂的鬼香,我心叹可惜。
草草收拾了一遍就躲进了屋子里,在我身后落了满院的雨。
至此,太阳已经没有半点影子,万里无云变成阴云密布也只是一瞬。
我摇了摇头,脱下道袍。坐回了店里的柜台前,心烦地摆弄起了纸币。
大门的敲门声又开始了,一阵一阵的,就像一排小矮人在不停的闹事一样。我将剩下的止咳糖浆都喝完,含了片艾草就继续埋头折纸,当然还不忘带个棉花耳塞。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振动起来。
我看了看名字,是江琪。
“喂?三小姐。”
“何大师,这里发生了一件事。”江琪的话语有些急促,看来不是小事。
“不用着急,慢慢说。”我试着去安抚她。
“家里父亲常用的拐杖断了,我拿来供奉的令牌也掉了。黑白照片已经裂开了。何大师,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何大师?何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