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店里的时候,整个店都被翻的乱七八糟。
胖子刚接到我的电话从家里赶了过来,见我正在收拾店里的东西,便也跟着我一起收拾:“怎么着?乱成这样?昨晚被鬼缠身啦?”
“被鬼缠身倒没,就是被一恶毒女人给睡了。”我一边把地上的纸币捡起来,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说着。
胖子见我这样,直接拿了扫帚就把我赶到了一边,三两下就把地上的纸钱给扫了起来:“被谁睡了?江二小姐?行了呗,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我叹了口气,站了起来,“你以为人家是真想睡我?那是我手里有江老爷子的遗嘱。她把遗嘱拿过去了。江家要变天。”
“那又干你什么事。你一夜没回来,这店里倒好,给鬼翻了个底。”胖子一边整理一边叽叽歪歪。
“你不知道。活人好骗,死人难蒙啊。”辜负了江老爷子所托,我这怕是要出事。我心里也明白。
但我一个无权无势的,也不可能找那江娜如何报复。
走到现在这一步,还得怪自己松懈了,上了那江娜的套。
想起她,我心里就一阵气愤。
“你气也没用,喝点止咳糖浆缓缓。”胖子拍了拍我的肩,把桌子扶正,从柜子里找出止咳糖浆递给了我。
我接过,扭开瓶盖就喝了起来:“行了,收拾东西吧。”
我将外衣脱下,随着胖子把店里的东西搬回原样。这样一直忙活到下午两点,才马马虎虎把东西给整理清楚。
期间有几个客人进来见到这阵势都被吓跑了,以为这店里是遭了什么变故,还是少惹的好。
我摇了摇头,也不在意,反正卖东西也卖不了多少钱。给鬼做生意也讨不到半点好处,做砸了又被报复。
有时候想想这八年过的还真快,干到今天,还是出事了。
我把手中的抹布搭在院里的竹竿上。
胖子却突然朝我招起了手:“何儿,何儿!你快过来看看,这观音像啥事都没有啊。”
“也没倒。”我走了过去,点点头。
“你那佛像都倒了。难怪会吓跑客人。”胖子笑得乐呵。
“没办法,还是得供着。总有一天能显灵。”我就在那里跟胖子瞎扯。和他把这观音像给搬到了屋里。
“哪天有时间还真得让我父亲好好看看。”
我观察了一阵,敲了敲观音像,把各个角落都看过了,还是找不到什么特别之处。
“就是啊,何儿,这回我立了大功吧!”
“行,胖子。你先回去。剩下的我自己来。”我看了看天色,寻思着得让胖子回家躲躲。晚些可能会有麻烦找上门。
“嘿,我说何儿,该不会真出什么事吧?这么急着就赶我走。”胖子一听这话,觉得不对劲,还是绕了回来。
“能有什么事,观音像都在这里了。”我抬手一指,就指着那观音像,有那么一刻我竟觉得它在闪闪发光。
“那倒也是,不过何儿啊,我这里还有一件事得跟你说。”胖子拨着手指一码一码地跟我算了起来,“江家别的不说,出手还真是大方。这回介绍费就塞给了我两万,都是看着你的面子才给的我。这钱咱收了不算黑心钱吧?”
我偏头仔细看了胖子两眼,这钱算是擦边,归胖子不归我。不会遭什么报应。思及此,我点了点头:“不算。你留着好好用。”
“何儿,你听懂了没,我这一万五千就给老爷子用。还有二十万是江娜给的。就是今早汇给我的,我还寻思着是什么事。”胖子说着就实诚地跟我交代了。“没想到一进门你就跟我说了。本来你不给我打电话,我也是要过来的。”
“这女人!”真是八面玲珑啊,这样一动作,我特么硬是恨也恨不起来。她摆明了就是要遗嘱,事给我办到这个程度,我也没啥好记恨的。
我确实很需要这笔钱。上次主治医生刘医生说,爷爷如果再不动手术,那就错过最佳时间了。
“最迟多久?”
“下个月之前。”
我一拳捶向了墙壁。再抬起眼,却对上胖子关心的目光,我说:“没事胖子,你把这笔钱拿去给我父亲,给爷爷尽快动手术吧!”
“行,何儿。我这就去。你一个人也好好保重。”
“去吧。”
送走胖子以后,我在庭院里呆坐着。
江老爷子今早一大早就抬去火化场火化了。这是江峰后来打电话告诉我的。
江娜没有再来何家店,估计是猜到我也不想看到她。
我也没再见到江琪。何家店还是比较偏僻的,距离江家有点远。
他们抬着老爷子的尸体没有经过我家门口,因此我也不知道坏了这规矩报应何时会到。
踌躇不安地等待着天黑。我把店里能准备的都准备了。
夜幕降临也只是恍惚之间,当月亮升起的那一刻,店门就被敲响了。
不出我意料,万年代又特么来了。一对上他那双盛满温和笑意的眼我就知道。这鬼是缠上我了。
俗话说的好,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啊!我在心里叹息。
但我还不想见阎王,小鬼却是硬生生地认定我了。
他这次来是抱着一条爬满尸斑的胳膊,那只胳膊已经生了蛆,在他拿进店里的时候,蛆就顺着他的脚步往下掉。
他今天穿着一件黑色的运动服,是死前那一套。我想起大屏幕上被削成人彘的照片。
胳膊已经腐烂了,现在又是盛夏,更加烂得令人发呕,没有福尔马林的气息。有的只是一阵阵尸臭味不断地刺激着我的嗅觉。
我冷着一张脸,拿起扫帚就将掉在地上的蛆给扫出了店,迎上他的脸,我不客气地道:“把那胳膊洗洗再拿过来,恶心。”
“店家,我一直都觉得你是好人。这胳膊,你就帮我收着吧。”万年代一点都不觉得脏,就是捧着那截胳膊,手臂上的蛆也不往他身上爬。
“你看看我这手臂。”我一边冷笑一边把左手臂伤口处的袖子拨开,直接放到他面前,伤口还用白布包着,只是从白布上渗出来的血丝倒是令人触目惊心。
隐隐听到万年代咽了口口水,接着又不好意思地朝我笑。
他很自觉地坐在了一直以来的凳子上,我却直接坐在了柜台的桌子前,冷眼看他。
他倒也没不好意思。
我本想等他知趣以后让他自己走的,或者直接捧上那观音像把他吓走。
但想了想,还是答应了下来:“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店里的鬼香不够了。
我们何家店的鬼香还真和别人家店的香不同,它是我这店里唯一算得上贵的香。
一株五十块。
因为鬼血难得。而这鬼血就是鬼香制作的材料之一。开这样一家店,少不了要和鬼打交道,以往我也是用纸钱去买了路过的鬼身上的血。
这几天,偏偏就只有万年代一个鬼。生意还真是惨淡。
“好。”万年代答应了下来。他把胳膊放在了凳子上。
我取了铜钱剑上的一片铜钱后,万年代规规矩矩地把手腕递了上来。我用铜钱一划,血就溢了出来,不久,就装满了一碗。
与鬼香不同,鬼血没有什么香味,看起来跟人血鸡血差不多。
不过放点朱砂,立刻就见分晓。
我心满意足地收好了鬼血。
“店家,我要去找其他四肢了。”万年代收回手就开始跟我告别。“我的胳膊,您一定要好好替我保管。”
看他现在这样,还真是有一种谦谦公子的做派,然而一说话,就揭露了一切真相。这家伙是只恶鬼呢。
“会的。不留下歇一会了?”跟我做了生意,我也给他好脸色。
“长夜漫漫,店家好好休息。”万年代直接转身就离开了店门,往远处飘去。
我看了看时辰,已经十一点了。还要再开一个小时才能关店。
我把庭院的灯打开,打算把院子里缸里的无根之水换一换。
回家那会,我还看见隔壁家的小孩在缸里尿尿呢。
我摇了摇头,在屋子里找了半天才发现水桶放在了窗台外面。
水桶悬空,绳子拴在窗子上,我还想这鬼真是能折腾,一边探出半个身子。正要拿起水桶,身后的玻璃突然一裂,朝我直挺挺划了下来。我耳尖地听到声响,连忙侧身避开,但因为发现的晚,还是划伤了手臂。
玻璃摔在地上,“哗啦啦”碎了一地。声音异常清脆,我没再停留,拿起水桶就往前门走去。
还没走进门,一盆水就从头顶泼下。
马勒戈壁!以为老子真没脾气是不是!我抬起头就想破口大骂。
紧接着,后脑勺不知从哪拍来一板砖。给我砸了个满头金星。
我突然意识到不对劲,爬着进了屋。
换上一身衣服后,我就把手臂包扎了起来。
这江老爷子的诅咒,怕是开始应了。我这是报应。
我躺在软榻上,关了店门,寻思着今后的日子,恐怕难过。
捱过一晚是一晚。就在这时,胖子电话却打了过来。我按下接听键,胖子就急匆匆地说道:“何儿,何儿,你爹明天就要过来哩,那二十万他死活不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