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死了，自刎而死。
人人都这样相信。
“不是，我真的看到了，一个人……不，应该说是一个黑影。他抱着公主，他的手握着公主的手，是他逼公主杀了自己！”
宫道长的看不到尽头，原本鲜亮的宫墙在幽幽灯光下如血泼染而成。
一个女人从夜色中奔出，抓住了一名提着灯笼的宫婢神神道道的自言自语。
宫婢先是一怔，举灯看清了对方的样子后失声尖叫。
昭阳公主死了，她身边的婢女也疯了。
那婢女逢人就说亲眼看到公主被人杀害，旁人若是不信，她便又急又燥一边哭一边骂。这张伤痕累累的脸就是她自己抓伤的。
“你们快跑……”婢女忽的瞪圆了眼睛，眼白硕大，“他说了……他会杀了我们所有人，我们快跑！”她拉住那名已经吓得快哭的婢女就往一边拖去，“我们不能再留在这里了，我要救你……我们快走，我们快走！”
“救命！”宫婢隐隐见到前方走来一对侍卫，立马用哭声求救，“昭阳公主身边的春绯又跑出来了！”
两名侍卫上前拉开了疯癫笑起来的春绯，转头看了眼身后的人似乎有些犹豫。
受惊的宫婢福了福身子，低头一溜烟的逃了。
“派一个人把她带回去就行了。”
说话的正是先前去华枫宫传话的小太监，他冷笑着望向卫长安，“王妃别怕，华枫宫守卫森严，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她只看了眼小太监就扭头看向被带走的宫婢。
只见其反手抓住侍卫还在喋喋不休的重复一样的话，“你听我说，公主真的是被鬼影杀了的……那鬼影还说会杀了我们所有人，我带你逃吧……你跟我逃走吧！”
“王妃！还是快走吧。”小太监不耐烦的说，“夜深了，王妃还是有些回宫，别耽误旁人了。”
她默默无言，低头跟在步辇边。
忽的，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厉声尖笑打破了正要沉寂下来的夜色。
“哈哈哈哈！你们逃不掉，一个都逃不掉，公主回来了……公主？公主您别骂奴婢，公主我已经说了，可是他们都不信……”宫婢又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幽怨绵长的声音如指甲刮在铜镜上般刺耳。
小太监猛地哆嗦了一下，转头正要骂人时却对上了卫长安平静无波的双眸。
咒骂的话被吞了下去，他翻了一个白眼，没好气的叫到：“腿脚都麻利点！这深更半夜的差事尽碰上晦气的人。”
昭阳和晴妃生前一个是最受宠的公主，一个是势压中宫的宠妃。
结果呢？结果如今人没了，往昔的荣宠通通做烟消云散。皇帝甚至连调查一下昭阳死因的意思都没有，下令将二人按照其身份该有的体面下葬。
她们的死只是后宫中尚有几日余温的谈资，满目皆是虚假繁荣。
卫长安平视前方，虽然看不透茫茫黑夜，可是她已经无惧未知。
这世上除了死亡，其他的伤害痛苦都仅仅是指尖扎刺，膝头破皮。
不需一日，人人都知道容黎笙失宠于皇帝。
他的身份也由最得恩宠的战神二王爷变为意图谋反的残废王爷。
“这都是些什么，膳房就给王爷和王妃送这些饭菜？要是让皇上知道……”
“呵？”送膳的太监冷哼了一声，将食盒往素心手里一掼，“这就是皇上吩咐的，王爷王妃吃不惯，那就跟皇上说去呗。午膳已经送到了，用完膳你们把食盒送回去，我就不过来拿了。”
“这明明是你们的事……我……”素心气的想要辩解，只是话还没说完对方就走了。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食盒，又看了看屋内，犹豫着要不要送进去。
这群势利小人，先前一个个抢着来巴结他们主子，现在只是因为主子被陷害了又排着队来落井下石！
素心气的眼眶微红，握紧了食盒手柄就要追上去理论。
他们主子本就是被冤枉的，怎么能被如此对待！
“素心。”
她正转身，听见卫长安的声音后愣了愣，“主子……”
“拿进来吧。”卫长安微微笑道，“我都听见了。”
“可是……”
“没事，拿进来。”
素心将两碟清汤寡水的豆腐青菜摆上桌，最后放碗置筷时她的动作都明显顿了顿。
他们小姐素来不计较这些她是知道的，可是二王爷哪里受过这种气……
想到这里，素心偷偷看了一眼坐在桌边的容黎笙，可他也只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主子他们也太欺负人了，奴婢还是去膳房将菜换了过来……”
“不用。”卫长安拿起竹箸，“这就该是我们此时的境遇。说是禁足，可这宫殿不过是好看些的监牢。谁坐牢还能坐出锦衣玉食的生活？”
“王爷就委屈一下吧。”她抬眸望向坐在对面的人。
容黎笙听出她话中的调笑之意，勾了勾唇角。
卫长安本不用跟他在这里受苦，以她父亲和兄长如今的战功，就算他试图谋逆的罪名被坐实她也能被保下来。
到那个时候，容奇一定会对她加倍纠缠。
“是本王委屈了你。”他说。
“那王爷可得加倍补偿我，上次你答应给我的铁皮石斛，我到今天还记着呢。”她撇了撇嘴，“你要是死了，我找谁要去？”说罢她轻快灵动的神情黯淡了几分，似是想起什么后微微苦笑，“等我们回王府，王爷可不能又装不记得了。”
回王府？他们真的还能回到王府吗？
卫长安鼻子一酸，不想让容黎笙看到便低头吃饭，可刚夹起菜送到唇边手腕就被握住。
她茫然的望着容黎笙，他皱了皱眉若有所思。
“怎么了？”
“筷子是竹制的。”容黎笙说着抿住薄唇，一个猜想在他心中初现雏形却又不敢断定。
她一愣，立刻明白了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当即放下碗筷。
宫中的一应器物虽然都分明了等级，比如什么身份便能使用何样的器具。
可进膳时用的最普通食箸也是银子的，这倒不是为了什么面子上的东西，而是因为银器可以防范饭菜中被人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