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那是他十四岁时发生的事情。
他的侍读骠骑大将军之子江月送给他一柄剑,听说是骠骑将军镇压边关时从那些胡人手上得来的。
他喜爱十分,替其取名为披荆。用意浅显,他希望能用这把剑一路披荆斩棘,所往之处再无坎坷。
当年皇帝寿宴,他用此剑舞了一段《春神祝寿》助兴。他本以为可以得到皇帝的夸赞和喜爱。
只不过这个时候,向来沉默寡言不喜与人亲近的二皇兄夸了这柄剑一句。
仅仅两个字,就将此剑易了主。
那时他已经被封了太子,可皇帝还是处处向着容黎笙,二皇子的气焰一直压在东宫之上。
可是他不恨,已经习惯了被这样对待所以只会感到委屈。
不过后来容黎笙封王搬出宫时,他亲眼看到容黎笙将不要的杂物都交给奴才们拿去丢掉。他的披荆就灰扑扑的躺在那口大箱子里面。
从那一刻起,他所有的委屈都变成了憎恨。他恨自己的被迫忍让,恨皇帝的偏心,更恨容黎笙高傲高傲不可一世的态度。
他才是太子,他才是未来的君王!他不想给的容黎笙就算死也抢不走,他想施舍的容黎笙就算不愿意接受也得跪下谢恩!
他再也不会让自己委屈的忍让。
“殿下神色不太好,可是这几日劳累过度了?”卫娇莺体贴的替他按起额角。
这两天太子像是在生她的气似得,一天也见不到几面。
今日好容易他没出去了,她自然是要贴过来露露脸。
只不过太子回来后脸色一直不太妙,也不知道是谁惹了他。
容奇刚回过神就感觉到一双手贴在自己头上,他抓住卫娇莺的手将其扯到自己面前来。
“哎呀,殿下,你做什么?”她还以为容奇要跟自己亲热,假装娇羞的绊了一下坐在塌边。
他的脸黑了黑,将她推开。
卫娇莺踉跄了两步才站稳,捏着帕子也不敢嬉笑了,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虽然说卫娇莺和卫长安都是一个爹生出来的,但是眉眼神态竟然没有一丝相似之处。
容奇仔细地打量着那张脸,脑海中浮现出卫长安的脸来。卫娇莺长相美艳不容置疑,可就是有一股子挥之不尽的小家子气,不似卫长安的大方从容。
“殿下?”
他的目光下移望向她微微有些显形的肚子,目光深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卫娇莺忽然有些害怕起来,他的目光阴冷的根本不像是一个父亲在看着尚未出生的孩子。
她绝不能让这个孩子出现意外,要知道这是皇长孙,她还要母凭子贵!
“殿下想吃点什么,妾身去吩咐厨房做来。”她借口想离开。
容奇神色变了变,一点温和之色稍稍驱散了脸上的阴霾,“你先出去,没有本宫的吩咐不要进来。”
她连忙点头。
卫娇莺出去后关上了门,下一刻就有一个暗卫从忽然出现。
“回禀太子殿下,我们并没有查到昨晚将卫长安带走的暗卫是谁。”他说,“二王爷这次出行只带了五名暗卫,平时他们都是守在医馆附近并不近身。昨夜那五名暗卫似乎都没离开过医馆……”
“似乎?”容奇重复了一遍,眼中立即有寒光闪烁。他坐直身子,一脚揣在暗卫的肩上,“本宫要的不是似乎!这点小事你们都查不明白,本宫留你们有何用!”
“属下无能!”暗卫重新跪好,“昨夜那五人确实没有离开医馆。属下照您的吩咐跟踪他们回来后,也并没有发现有人从屋子里面出来。”
容奇倾出上半身,双肘压在膝头,阴森森的问:“你的意思是昨晚把卫长安带走的是鬼魂?他凭空消失了?本宫要你把那个人找出来,把他的头带来,不是要听这些无稽之谈!你要是做不到,就替他提头谢罪!”
一个残废踩在他的头上就已经够让他窝火的了,他竟然还败给了一个狗奴才!
暗卫蒙在黑布罩底下的眉头皱了皱,“属下该死!属下守了一天一夜,除了二王爷和卫长安,真的没发现其他人存在。”
容奇只觉得胸口堵着一团火,现在他养的狗还没容黎笙调教出来的会叫!
他正欲发火,恍然间想到了些什么便停了下来。
“本宫还要你做一件事……”
卫娇莺在院子里坐着的时候忽然听见了卫长安的声音,她此刻不想看到卫长安,于是先躲到了一边。
卫长安跟在容黎笙身边往他们住的地方走去,猴子推着轮椅。他们两人并排,偶尔可见卫长安偏头看向容黎笙十分勉强的笑笑。
色彩暗沉的长廊因为走在上面的二人一下子变得古朴鲜亮起来。
他们之间隔着一个院子,因此卫长安说了什么她也听不清。
笑吧,趁自己还活着的时候多笑笑,死人可做不出任何表情。卫娇莺恶毒的目光黏在了卫长安的背上。
卫长安被绑架的时候应该死了才好,不然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可比死还难受。
她算了算染上瘟疫发病的时间,也差不多就是这两天了。
卫长安忽然打了个喷嚏,只觉得周身发冷。她抱着双臂搓了搓,想不出这股寒意从何而来。
“着凉了?”
“王爷你是开玩笑吗?三伏天刚过,生什么病也不可能是着凉啊。”她无奈的说。
容黎笙没理会她的调侃,道:“这两天你别去医馆了,好好休息。让大夫给你开方子吃点药。”
有的时候她真想光明正大的搬出神医玉甲子唯一传人的名号来让他们开开眼,只不过现在名不正言不顺的只能说是自通医术。
也不怪他们怀疑她的水准,只是容黎笙不能跟别人有一样的想法。
他也不想想他的脸和腿是怎么康复的,她至于沦落到连个风寒的方子都要找别的大夫写?
“我就是大夫,二王爷是不是忘了?”
“大夫也会生病?”
她听了有点想动手打人,对上他含着笑意的双目后才反应过来容黎笙在故意逗自己开心。
“大夫也是人啊,是人就会生病,食五谷尝百态。”
容黎笙看着她又黯淡下去的脸色,有点心疼。
只是不等他说些什么,忽然“铮”的一声,一只羽箭破空而来。他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条件反射般用左手抓住了箭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