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母哭嚎的声音又升了一个调,拽着车把的手依旧没撒开。
“我的命苦哦~他李叔,你年纪大,快来给我评评理,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亲闺女,嫁了人就要拿十两银子买断跟我的关系,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说买断还就买断呢?”
老李叔听着听着眉毛就蹙了起来,他一向最重视天道伦常,一听有人要买断与父母之间的关系,气得脸色都发白了。
“谁?是哪个脏了心的瘪犊子做出来的事儿?她怎么那么出息,能拿出十两银子来,就了不起么?干这种缺德事儿也不怕糟了报应。”
秦瑾出门便听到了这底气十足的叫骂声,仔细一看说话的竟是满头白发的老爷子。
“老头我虽然没有读过几天书,可到底知道,那些圣贤常说,忠孝节义,这孝道可是顶顶重要的,活了八十几年,我还从没听说过,能拿银子把骨肉亲情买断的!亲娘都敢不认,也不怕遭天打雷劈!”
秦瑾愕然:“老爷子,我敬你是长辈,可是有些事情在没了解清楚前因后果之前,能不能先不要这么早就下定论。”
“你是哪个?”李老爷子挑眉,面色不善的瞪着秦瑾。
谁家的丫头这般没有礼貌,大人说话也敢来插嘴。
秦瑾瞬间被气乐了,合着老爷子还真是无差别攻击,根本不知道谁是谁,就站在这儿一通说教。
“我就是您口中那个不怕天打雷劈的瘪犊子。”叉着腰,秦瑾笑着解释。
李老爷子眼神冷冷的看过来,他上上下下把秦瑾打量了一遍,气得胡子都被自己吹飞了:“小姑娘家家的,没脸没皮,就这样还好意思出门。”
许是看到秦瑾是个姑娘,李老爷子骂人骂的有些收敛了。
“没脸没皮这四个字我可不敢当,你老人家若是还不糊涂,不妨看一眼这个躺在地上撒泼打滚儿的,死皮赖脸的跑到别人家蹭吃蹭喝不说,临走还要把我家的车拉走,不让拉就躺在地上撒泼打滚儿,我觉得这才是真正的没脸没皮。”
秦瑾丝毫不畏惧,走到秦母面前,作势要抢车子。
谁知本来正在全心全意嚎哭的秦母,反应力实在是惊人,扶着车把一个咕噜,抬手就狠狠的推向秦瑾的肚子。
她可不管会不会弄伤秦瑾,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劲儿。
大家都说这车子是好东西,好东西当然就是她的,谁也别想抢走。
秦瑾被她推的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到门口的石头上,魏严廷黑着脸将她揽进怀里,牙咬的咯吱咯吱作响。
李老爷子眼睛眨也不眨的看到这一幕,顿觉老脸一红。
别说,就秦母这股子泼辣劲儿,寻常人家还真不一定能够治得了她。
可不管再怎么说,亲娘就是亲娘,不管做了什么事情,那也是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你的人。
爹娘可以打骂孩子,孩子却不能有一句反驳,孝悌之义大过天,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越不过去这个理儿。
“怎么能说自己的亲娘没脸没皮,你这孩子离经叛道的紧,实在是没有家教,小时候没人教你要敬重长辈么?”
权当看不见秦母撒泼,李老爷子还是把矛头指向秦瑾。
他早些年读过书,再加上年纪大了,更愿意说上一些文绉绉的话,用来显示自己的博学睿智。
见他这边偏帮,魏家公实在是忍不住了,只能愤愤上前:“他李叔,我们都敬你一把年纪了,是长辈,可你能不能别让孩子们为难?就这女人,天天来我们家闹,看到什么东西相中了,抬手就要拿走,难不成我们家娶了他们家姑娘,就得把所有的家当都给他们老秦家?”
谁家娶媳妇儿,还要把媳妇儿一家全都供养起来的,天底下可是没有这个道理。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虽然无情了些,可道理还是在那儿摆着呐。
出嫁从夫,夫家的东西怎么能全都拿去娘家?
李老爷子听到这话,脸上的神色羞赧了几分:“谁跟你说这个来着,我说的不是要断绝关系的事儿吗?哪里有孩子要拿钱买断跟母家的关系的?”
梗着脖子,李老爷子打死不承认自己错了。
魏家公也不让他,虽然他年纪大了,大家都尊他敬他,可到底不是自己家直系长辈,平时礼貌到了就好,今天他倒是要讲出个死理来。
“他李叔,你这话说的可就矛盾了,阿瑾是个好孩子,她难道不知道这样做会被人戳脊梁骨?可是秦家人一而再再而三上门来打秋风,她不断绝关系还能怎么做呢?要不你给出出主意,看看这样的娘家要怎么帮衬?”
“帮衬什么帮衬,你们家的家务事我管得着么我!”李老爷子抹了一把脸,没好气的说到。
说完似乎觉得有些羞赧,恨恨的瞪了秦母一眼,拄着拐杖扭头离开了。
若只是牵扯到孝顺不孝顺,他还能扯着一张老脸上前说上几句话,可牵扯到亲家之间的事情,这话怕是没办法开口的。
再说秦母一家人的人品摆在这儿,李老爷子就算是鲜少出门,也是听说过的,毕竟老人家闲的没事儿,哪怕是村口大榕树下坐一坐,也能听得不少耳语。
眼见李老爷子灰溜溜走了,秦母心下一紧,推着车子又要跑。
她跑得再快,也比不上两个壮劳力,魏严廷几个大步追上去,一手按住车头:“你若是真忙不过来,我可以在家里的土豆收完之后,去给你帮忙,今天这车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推走的。”
给岳母家做活,是该尽的义务。
魏家原本就不富裕,更何况这木牛流马还在试用阶段,若是让秦家人拿走,用上几天坏了,或是出现什么意外,根本就是不可控的存在,魏严廷不可能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隔壁布庄的李婶儿看到这一幕,忍不住上前劝慰秦母:“你快别丢人现眼了,咋还能硬抢别人家东西,要不要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