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启方赶到地头，脸色煞白。四周警笛疯狂的嘶吼，大群大群的警察全副武装的搜查着一个又一个来不及逃跑的平民，顺便清理现场。
赵局长同样脸色苍白如纸，失魂落魄的自言自语道：“这下糟了，这下糟了。”
满头大汗的王教授站在谢启方身边，没了往日从容的神情，但也没什么紧张，起伏不平的胸膛，紧紧锁在一起的眉头，通红的双眼，以及铁青的脸色都显示出他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三个人都在想着自己的心事，谁都没有说话的兴致。时不时有警察过来汇报进程，这三个人都心不在焉的敷衍了事。
史欣月正怒气冲冲的训斥着两个光头和尚。
“你们都是有名的高手，怎么保护不了我的哥哥？”
其中一位年长的和尚双手合十敬了一礼，惭愧的说道：“我们有负盛名，实在是有愧呀，有愧。”
接下来，无论史欣月怎么百般羞辱，这两位和尚都只念动佛经，既不反驳，也不解释。急得清雅如菊的女孩儿面容扭曲，张牙舞爪，活脱脱变成了吃人的鬼怪。
“够了！”谢启方一声暴喝，打断了史欣月的咆哮，“他们已经尽力了。”谢启方指着两个和尚，示意史欣月看看他们破烂的袈裟，依旧不断渗血的伤口。
史欣月委屈的站在一边，眼泪在眼眶中不断打转，呜呜咽咽的说道：“我担心哥哥，我从小就没有和他分开过。”
谢启方神色黯然，温柔的安慰道：“别担心，不会有事的。你看，他们特意将你哥哥带走，就是不想伤害他。”
“叮”手机铃声响起，王教授急忙接通。
过了一会儿，王教授送了口气，同时神情又有些古怪。
谢启方皱起眉头，问道：“出了什么事？”
“西北的文氏夫妇和段司令战死了，不过蜢骨人和吐决人的入侵被打退了。他们的伤亡更高，达到六成。”王教授说着悲痛，却也难掩兴奋之情。
“文氏夫妇？”谢启方诧异的问道，“就是酒泉城的那对文氏夫妇？”
“是呀！”王教授肯定的说道：“有什么问题吗？”
谢启方摇摇头，一股惆怅涌上心头，那个夜晚，那个小巷子，浮动的酒香，斑驳的光线，现在回想起来还历历在目，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喝到那种滋味的美酒了。
陡然想起文氏夫妇曾经交代过的事情，谢启方急急忙忙问道：“他们不是还有个孙女吗？”
王教授点点头，“你说的是文郝琳？放心，都安排好了。我们绝不会让烈士流血又流泪。”说完，意味深长的朝旁边扫了一眼。
“那位段司令是段清河吗？”
“嗯。其实他也是一位高手，只不过大家都只知道他练兵厉害，并不知道他的武功有多高。这一次，也是迫不得已才请他助拳，没想到就这么走了。”王教授说起来也颇为唏嘘。
谢启方叹息道：“也是一位真正的大才啊。”
叮，手机又响起，王教授接过电话，朝谢启方看了一眼，欲言又止。
“怎么啦？”
王教授吐了几口气，淡淡说道：“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谢启方心里一紧，“出了什么事？”
“程浩智老爷子和阿三掌教同归于尽。”
犹如五雷轰顶，谢启方傻呆呆的站在原地，眼前浮现出老爷子慈祥而又猥琐的面容。接下来，王教授说了什么，他全然听不到，只是不断咀嚼着一个个人名。
王教授等了好半天才看到谢启方的眼神恢复了正常，有些犹豫的说道：“其实今天要发生的事情，老余早就听到风声。原本他以为倭寇只针对你来，只要你能守住杭州就大功告成。但没想到事发突然，谁也不知道廖海生带着顾萍儿去了演唱会，也没人知道……”
“你说什么？顾萍儿和廖海生在一起？”谢启方疑惑的看着王教授，似乎并不相信他所说的话。
“额，苦也。怎么说漏了嘴？”王教授暗自懊恼，但事情既然已经说出来了，总不能当作没发生，只要硬着头皮将自己了解的事情简略说了一遍。
谢启方的表现并没有像王教授想象的那么激烈，只是淡淡说道：“好了，我知道了。”然后就走到一边，思考下一步的行动。
倒是史欣月颇有些打抱不平，冷冷说道：“这样的女人怎么配得上谢先生？”
有了余科长的前车之鉴，王教授只管陪笑，却没有表示同意或不同意。
谢启方猛然想起一个人来，“对来，怎么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没见着余科长的影子？他干嘛去了？”
提起余科长的名字，王教授除了心寒，便是恼怒，只是他身为道门弟子被派驻国安局，本就身负重任，轻易不能离开岗位，就是调动也不行，这才对余科长之死保持沉默。但不开口说话，并不表示他就赞同史欣月的举动。
故而谢启方问道余科长去向时，王教授难以开口，免得压制不住情绪，闹出什么事来。
史欣月诧异的问道：“一个小小的科长，谢先生是怎么认识的？”
“小小的科长？”谢启方有些哭笑不得，暗说：“国安局的科长，可是比省长还牛的职位。”不过这是潜规则，倒也不必对史欣月提起。
见王教授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对，谢启方纵然有些奇怪，也不好强迫他，只能将问题埋在心里。
一晚很快过去，当天幕大白时，现场的警察早就收队回家。史欣月也在严密的保护下离开，只留下谢启方和王教授两人坐在路边冰冷的靠背椅上，谈论着未来的计划。
当然，王教授也趁机说出了余科长被史欣月杀死的事情。
谢启方对余科长的情绪比较复杂，既佩服他的职业道德，也不满他对自己的算计，既感激他摆平了西北的乱子，同样也愤怒他以此要挟自己。听闻他的死讯，谢启方照实不知道该恨他、爱他，还是敬他。
“算了，人死为大！他这一辈子总在为别人做事，现在下了地，也该为自己多考虑考虑了。”谢启方有些忧郁的阐述着自己的观点。
“也只能如此了。”王教授淡淡说道，有人分担他的郁闷，他的心情自然平复了许多，更加明白了什么是伴君如伴虎的俗语。
“下一步，你想怎么做？”这才是王教授极为关心的事情，“别忘了，你还要往始皇墓一行。华夏的国运可就在这一举了。”
谢启方淡淡笑道：“国运？哼哼，算了吧。那柄剑就在我的房间里，谁有兴趣谁拿去，反正，我是没什么兴致的。”
“原子弹。”
“什么？”
“我知道你昨晚向余科长提过要求，想要得到一颗原子弹。昨晚，余科长很忙，没空理会这件事。只要你答应往始皇墓走一趟，完成道门千年来的夙愿，我就给你弄个原子弹。绝不骗你。”
“说话算话！”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不过，我要先去扶桑岛。”谢启方站起身，遥望着东方的天际，眼中一片血红。
王教授犹豫了一阵，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尽管这个想法有些荒唐，但他看得太多，自然明白，这种事情发生的可能性有多大。
“我觉得，你没必要去。我们的外交官会将他们完好无损的带回来。”
谢启方笑了笑，云淡风轻的说道：“我不相信他们。”
王教授当然知道自己说的有多么荒唐，但“不相信”三个字太伤人，也太不可思议，“我保证，顾萍儿会回来的。”王教授特意在“顾萍儿”三个字上下了重音。
“你听说过，嘴巴打赢拳头的事情吗？”
王教授稍微愣了一下，立即明白了谢启方说的意思。
“拳头争不来的东西，又怎么可能用嘴巴争来？嘴巴是用来掩饰拳头的，也是为了给拳头披上一层华美的外衣，但绝不可能替代拳头，也不可能比拳头更有效率。”
谢启方的语气平静，神态平静，说的话却并不平静。
王教授陡然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懂这位青年人，虽说青年人的年纪有些大了，但总归是没有成家立业，也就只能算是青年人了。
“好了，话已到此。接下来的几天，你可能找不到我。我喜欢你也不要和别人说起我想要做的事情。”谢启方认真的看着王教授，认真的说道：“有时候，我也会做史欣月做过的事情。”
一股寒流从尾椎末梢升起，王教授打了个哆嗦，干笑道：“给你十天的时间，够不够？不够，我也没太多权限了。”
“很好，我想应该够了。”谢启方再次看向东方的天空，那里被初升的太阳染得通红，就好像烧起了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