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华夏人怎么都杀不完？”
耳朵里嗡嗡的响着直升机桨叶转动的噪音，还有呜呜的风声，老人一言不发的看着下面宛如绿色绸缎的草地，眼中露出深深地迷恋。
“头人，你说，那些蛮夷皇帝每年收割两次，割了二百七十多年都怎么没有割完华夏的强者？”
坐在老人身边喋喋不休的人物名叫扎尔赤兀惕.哈日查盖.兀良哈歹，简称为哈日查盖，华语意思是天上的老鹰。
而这位老人名叫扎尔赤兀惕.伊勒德.兀良哈歹，简称为伊勒德，华语意思是战刀。
伊勒德是兀良哈歹部族的现任族长，位高权重，也确实为兀良哈歹部族的兴旺发达做出了杰出贡献，故而在族里的威望很高。
伊勒德的儿子死得早，只留下孙子哈日查盖，因此老人无论在哪里都将他带在身边，悉心培养，期望他能继承自己开创的基业，将部族打理的更进一步。哈日查盖从小聪明懂事，又喜欢读史，倒是不负众望，很有些成为领袖的资质。
不过，也许是因为父亲的死深深刺激了他。哈日查盖一直对南方的那个超级大国存在着极深的怨恨。
伊勒德是过来人，自然知道孙子的想法，一直以来也只是从旁指点、开导，倒是没有反对他的想法。
只是这一次，哈日查盖做出的计划实在是超出了底线，伊勒德才不得不亲自出马帮他善后，同时也第一次打算从正面教导他应该如何与南方的那些强者打交道。
“爷爷！”哈日查盖见伊勒德始终没有开口，不由得有些心急。
伊勒德自付时机成熟，便不慌不忙的问道：“你的问题说完了？”
哈日查盖一愣，不明白爷爷说的什么意思。
见自己相中的接班人一脸的茫然，伊勒德深吸了口气，淡淡的问道：“华夏的历史有多长？”
哈日查盖再次一愣，喃喃说道：“五千年吧。”
“嗯。”伊勒德点点头，“五千年前，华夏多大？”
哈日查盖想了想，伸出手掌说道：“大概这么大。”
“不过巴掌大小，对吧！”伊勒德语气轻松的继续问道，“现在有多大？”
哈日查盖展开双手画了一个圈，“大概这么大！”仿佛觉得还是小了，于是将一双手臂尽力张开，“这么大！”
“你觉得从这么小的地盘变得这么大的地盘，华夏人是怎么做到的？”伊勒德语气变得有些低沉。
哈日查盖有些愤愤不平的说道：“那是因为那时候地广人稀，所以才让那些无用的胆小懦夫占了便宜。”
伊勒德的双眼忽然射出两道锐利的光芒，死死盯着哈日查盖问道：“你看了这么多年的华夏历史，就得出了这个结论？难道你那双敏锐的鹰眼都被白云遮住，看不清地面上的羊羔吗？”
哈日查盖被老人的目光盯着，心里有些发毛，吞咽了一口口水，才壮着胆子说道：“我，历史书上是这么写的呀？”
伊勒德摇了摇头，锋利的眼光渐渐暗淡下来，转过头继续看着无垠的草地，轻轻念着，“夏接万方，商有千邦，周伐百国，秦赵驱胡、扩地三千余里；汉北伐匈奴，南侵百越，收纳东北扶余等部数以十计；直至蛮夷朝廷，汉军八旗、绿营最乐劫掠诸夷。哼哼，连虚弱不堪的光头都南入缅甸、越南，北上唐古乌梁。”
哈日查盖倒吸口冷气，仔细回想一遍，还真是如此，不禁额头冷汗津津。
“你现在懂了，为什么我对华夏人有种深深地敬畏！为什么我今天会在会议室里发那么大的脾气。”老者回头笑了笑，“好在那边没有继承他们先人的刚勇，这才显得有些怯弱无能。”
哈日查盖勉强跟着笑了两声，没有接过话头。
老者又重新吸了口气，带着一丝忧虑的说道：“不过，血性是他们的本能，扩张也是必然的。当年，十年浩劫都没有摧毁华夏的传统，更何况现在。眼看新一轮的征服即将开始。哈日查盖，你要小心谨慎啊！”
没有看哈日查盖难看的犹如死人的脸色，伊勒德哼着的小调，又开始念着华夏的经典名句。
“男人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楚虽三户能亡秦，岂有堂堂中国空无人”
“内外六夷，敢称兵杖者斩之！”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
哈日查盖越听越是心跳的厉害，越听越是寒气直冒，从骨子里涌出一股深深地自卑和恐惧，仿佛眼前出现千万辆喷吐着隆隆白烟的怪兽，在草原上肆意纵横，见牛羊就抢，见人就杀，烽烟数千里，血染黄沙。
无数蜢骨人哭喊着四处奔跑，可无论如何都逃不脱怪兽的追杀，一一倒在怪兽的面前。怪兽裂开大嘴，大声咆哮，似乎在向世人宣告自己的征服。
“不，不，不是那样！”哈日查盖抱着脑袋滚到飞机的地板上，嘴里不断发出惨叫，仿佛梦呓一般。
伊勒德似乎没有看到孙子的异常，也没有听到那些凄厉、绝望的狼嚎，依旧在不紧不慢的念叨着那些霸气的名言。
直到最后两句，“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大汉之臣妾。”“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伊勒德叹了口气，呆呆望着飞机下的草地不断从脚下掠过。哈日查盖没有看到伊勒德眼中那股浓重的忧虑，也没有听到伊勒德心里的祈祷。
“但愿长生天保佑华夏人没有看中这片一无所有的草原！”
“但愿长生天保佑华夏人不适应北方的气候。”
“但愿长生天保佑那些倭寇上蹦下跳的更欢快一些。”
“但愿长生天保佑南方的温暖能更加吸引他们。”
……
没了伊勒德的魔咒，哈日查盖渐渐恢复了清醒，看着老人一动不动的姿势，他忽然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想法，“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爷爷毕竟老了，没了年轻时的锐气，只剩下暮霭。”
倔强的哈日查盖看着急速飞向太阳的直升机，猛然生出一股豪情壮志，“谁说只有华夏人能说出那些豪言壮语，我们蜢骨人也行！哼，北连罗刹，东接倭寇，西交突厥，南与菲律宾等国遥相呼应。我就不信，这么一群狼环绕四周，那头大肥羊还怎么来到草原上！”
“说不定，还能收回南方的操场。倘若乘势直取京都，也不是不能再现黄金可汗的辉煌。就算不胜，谅他们也没胆子冒天下之大不韪，跑到草原上来撒野！不过要完成这一壮举，首先要像天可汗那样取得全国的最高权力，统合所有蜢骨人的力量。我们蜢骨人才是天之骄子，才能统领整个世界。”
伊勒德并不知道哈日查盖的筹划，也不知道他的雄心膨胀到无边无际，居然做起了统治世界的迷梦，但伊勒德知道，华夏从来没有放弃过脚下这片绿油油的草地。倘若不是倭寇们闹得欢腾，怕是那些强者早就动手了。
这些年来，无数蜢骨人的高手血洒异域，不仅是兀良哈歹部族，还有客烈亦惕部族、孛尔只斤部族、唐古特部族等等强大的部族，花了那么大的代价就是想要弄明白，那些人是不是做好了准备。
“托长生天的保佑，幸好我们还有时间，还有机会。”
伊勒德抬起头遥望天际，此时此刻，他想做的、能做的，就是像狼一样忍耐、等待，哪怕用尽余生所有的时间和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