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启方花了几天的时间才弄明白廖海生和顾萍儿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没等谢启方有所动作,就有人找上门来。
略略说了两句,谢启方叹了口气,说道:“回去和余科长说,我立即去办。”来人听了这句话,心满意足的离去。
过后,谢启方找到顾诗媛请假。
顾诗媛的衣着就像谢启方第一次见到那样,古典、淡雅,犹如空谷幽兰。
“嗯,我知道了。这几天我会注意安全的,你放心。不过,你也要小心。能让国安局也头疼的事情肯定不会那么简单。”
听着顾诗媛关切的言语,谢启方的心里涌出一股暖流,全身都暖烘烘的好不舒服。这种温暖直到谢启方看到眼前的建筑方才慢慢褪去。
这座看上去富丽堂皇、雄壮大气的建筑就是杭州大学位于杭州城外的分校。国安局的任务就是让谢启方来解决这座分校的麻烦。
在学校的门口已经站着一位文质彬彬的中年人。两人互相看了几眼,立即迎了上去。
“你就是小叶吧。真是辛苦,辛苦。”
“呵呵,那里,那里,王教授,你才是辛苦呀。”
尽管说得亲热,但两人都知道对方的样貌、姓名,乃至身份证都是假的,这是局里的规矩,对每一个执行任务的人都是一样。就像现在的谢启方,胖胖的脸蛋儿,微微上翘的嘴唇,活脱脱一副未语先笑的开心果。
王教授引着谢启方一边走一边口沫横飞的介绍着情况。说老实话,谢启方是真没看出来,一个文质彬彬的人怎么就能说的滔滔不绝。
以前这里是一个典型的南方小山村,村民以种植水稻为生。但从一九五九年开始连续三年自然灾害,使得原本还有富余的山村发生了变化。田地荒芜,稻米收成锐减,再加上公粮摊派的事情。
山村的农民各个得肿病,手脚无力、全身浮肿,乃至吃土。因此暴死狼藉,惨不忍睹。山村的男人们因为实在受不了肚子饿,在一九五九年冬天集体逃出山村,到外面讨饭吃。
一九六零年冬天,一封信的到来给山村带来了无尽的恐慌。
“男人们要回来了。”当公社干部将这个震撼的消息在村子里宣布的时候,整个村子发生了一场地震。
临走时,这些男人都说等开春了再回来。可现在倒好,提前回来了,粮食肯定是不够的。为了上缴公粮,干部们早就把一切能征收的都征收了,只给公社留下来年播种的种子。
公社干部们马上动员各家留守的女人立即将种子分开埋藏,免得被饿的发昏的男人们将种子都吃了。
没过多久,村里的男人们都纷纷赶了回来,他们两手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带回来。但看上去,人人都没有浮肿,气色也不错,还没瘦多少。
不过这些男人回来之后闷不做声,只是埋头吃着野菜、树皮,抽着烟。
开始几天,村里一片平静,不管是公社干部,还是女人、男人都相安无事。但第七天头上,事情开始出现了变化。
男人们聚在一起,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讨论什么。公社干部们则将女人们聚拢起来,陈说厉害,希望她们多做做男人的工作,留下来年的种子。
从那次双方聚会之后,山村里出现了剧烈的争吵,甚至打骂。男人们将女人们赶得满地乱跑,哭声、叫声、骂声响彻一片,连公社干部们的劝阻都没什么用。
打累了、骂累了,男人们又开始恢复刚开始的摸样,沉默寡言。直到公安的到来。
那一天,三名公安来到了村子,要求所有男人都集中。但村子里的男人们躲在屋子里,说什么都不出来。公安干警了急了,分头到各家各户去抓。公社干部们没有接到上头文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也随着公安一个一个去劝,同时也是为了防止双方发生冲突。
忽然,不知道在哪家发生了争执。一个公安猛然大吼一声,“你杀了人!你杀了人!”
就是这一句话,原本躲起来的男人们突然冲出了屋子,手上持着各种棍棒、刀具,通红的眼睛瞪着公安和公社干部,就好像狼盯着猎物一样。
“劳资们一年到头忍饥挨饿,你们个个吃的油嘴滑舌。卧槽,整个村子里的粮食怕都进了你们肚皮,还叫娘们做劳资们的工作!”
整个村子里的人看向公社干部的眼神逐渐发生了变化。事实上,这些公社干部们确实白白净净,看上去怎么都不像挨过饿。
“对!”女人们也开始附和自家男人的说法。
“以前不管地主老财怎么剥削,总能给大家伙留条活路。现在这些披着人皮的畜生,只会为自己着想。”
一个公社干部看得心惊胆颤,受不了这种恐怖的氛围,大叫一声,转身就跑。
“跑你麻痹,肯定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抓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男人们中有一个嗓门特别大的人狂吼了一声,顿时,红了眼的村民们纷纷举起手中的物件,追赶着落荒而逃的公安和公社干部们。
“嘭”一个肥头大耳的干部被脚下的石头绊倒,摔了个狗啃屎。背后追上来的人们发了疯一般用各种粗糙的武器朝他打去。
“啊!别打了,别打了。我认错,我说实话,村里上缴的粮食是被公社藏起来了一部分。”干部一边哀嚎,一边说出实情。
可就算这样,人们依旧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而且越发凶狠。石头、木棍、菜刀,甚至剪刀,仿佛雨点般落在干部的身上。
干部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嘴里吐着鲜血,嘟囔道:“种子也没了,种子也没了。”最后这句话仿佛晴天霹雳,在众人的耳边炸响。
“今年冬天可怎么过啊!”
“种子都没了,来年拿什么下种啊!”
绝望的村民们呐喊着,嚎叫着,将剩下的公安和公社干部们一一追上打死。
“怎么办?”村民看着地上的几具尸体,互相商量着。
“要不,埋到后山!哪里人迹罕至,没人能找到。上头来人,我们就说不知道。”
“埋了?太便宜他们了,别埋。”
“妈妈桑,一身肥肉啊。”男人们的眼睛里冒出绿油油的光芒,特别像狼。
也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一把菜刀狠狠剁在尸体的手臂上,“咚咚”几下子切了一条手臂。
仿佛是打开了藩多拉盒子,接下来,全村男女老少一起动手,将尸体分解成无数块,各自拿回家。
“至于拿回家干什么,谁都明白、谁都清楚,但谁都不会说。”
王教授说着,说着,忽然沉默了下来。
谢启方在一旁早就听得寒毛直竖,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良久之后,王教授才接着说道:“从那一天开始,村子里就没了秩序,没了法律,没了道德。”
区区几个人怎么够整个山村渡过寒冬。没过多久,女人们翻出了暗藏着的种子,一核对,果然少了不少。
反正是破罐子破摔,女人们一旦发现未来没了希望,疯狂起来比男人都厉害。分了粮,又分了公社干部的亲属,接着就是村里的老人、孩子。女人们成天所思所想就是怎么熬过今天,至于明天怎么样,思想都已经麻木了。
然而,女人们忘记了,山村里最强大的并非是发了疯的她们,而是强壮的男人。看着女人们丧心病狂,男人们也不遑多让。
整整一个冬天,整个山村没日没夜的响起凄厉的哭喊,还有霍霍的磨刀声。村民们成批成批的死去,直到最后没有剩下一个人。山村也变成了荒无人烟的荒地。
“叮铃铃”下课的铃声响起。王教授叹了口气,“就在这片荒地上,我们建起了一座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