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深埋在心底的恐惧还没消散，路清苑想起皇甫瑾受伤当日，她慌张得不行。拿出药箱来给皇甫瑾止血，笨手笨脚的拉开他衣裳。
“我以后再也不打你……”
皇甫瑾仰躺着，摸上她的手：“我倒是希望你天天打我，在我身上出气。”
“皇上快别说了……我眼泪不值钱。”
皇甫瑾伸手擦掉她断线珍珠般的泪水，翻了个身让她好好处理，冰冷的指腹划过他的伤口，没有完全结痂，这几日忙得乱转，也没好好护理。
最重要的是，她竟然忘了这件事……该死！！垂下眼眸，一片猩红，无声胜有声。
她可以为皇甫瑾一句话而生死不顾，同样也可以因为其他人和他闹脾气，总归到最后，她的名字和皇甫瑾是放在一起的。
几炷香时间后，宫女们连连端出几盆血水。
路清苑秀气的眉峰缓缓舒展开来，点上安神香，拿出毯子给皇甫瑾盖上。
“皇上今天就别走动了，有什么事等明天再去。”
皇甫瑾抚着她的手，不咸不淡嗯了一声，放任眼底都是对她的喜爱。
沉默无声中，他问了一句：“帝王的职责是雨露均撒，这句话是你说的，对吧。”
不是反问也不是疑问，就像在问一件小事。
路清苑点了点头，声音低低的：“自古以来都是这样。”
“若是从我这里开创先例呢？”
“啊？”
皇甫瑾摸了摸她的头：“自古说帝王薄情，可帝王何尝不想温情？一生一世一双人，难道就不能在帝王身上实现吗。”
这番话让路清苑心里五味杂陈，要她怎么说呢？说其实她很想独自占有皇甫瑾？
这种话不现实，还不如不说，避免伤着了彼此。
“罢了，以后再说这些事。这几日要委屈你了。”
路清苑滑落在他腿上，握着他的手仔细端详。
“不委屈。”
“假话。”
路清苑悻悻道：“假话才能让你放心。”
皇甫瑾把玩着她的长发，忽然轻轻拽了拽，迫使她抬起下巴。
“那你告诉我，回宫后，有没有见过那个姓江的？”
心里咯噔一声！路清苑不知道要怎么说！
“嗯？是要跟我说假话呢，还说真话？”皇甫瑾的眼神变得危险。
他的语调就像裹着糖衣的一颗砒霜。
“说啊。”
“见过。”她清清白白，怕什么？路清苑直言道：“他进宫两次来看望我。陛下，他对我有救命之恩，而且在攻城一战中，他也有功劳。”
皇甫瑾冷冷笑了一声：“所以他就能擅闯皇宫，随意来见你？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身份？！”
醋意怒意一起爆发起来，如十尺高的水浪一样要淹没她！
“皇上也说了，是他擅闯。我路清苑对天发誓，若是与他有什么瓜葛，必定不得——”
皇甫瑾捂住她的嘴，冷冷淡淡的说：“没必要发毒誓。他终究是个祸害，留不得。”
路清苑默然片刻。
“我对别人从未有过恻隐之心。”
“过来。”
路清苑趴上去，枕在他手臂上，有点委屈道：“皇上的醋意真可怕。”
皇甫瑾的指间穿插着她的长发，凉意阵阵，使得他更加抱紧路清苑。
“你要知道一个恶贯满盈的人突然变好，那叫伪善，不是真善。”
这时路清苑还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她鼻尖刮蹭着皇甫瑾的前襟，替他拉高了些，然后揽着他的后背抱住，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等她苏醒时，皇甫瑾已经离开了，寝殿内一阵旖旎的气息。她揉着酸胀的脖子起来，长发懒懒散散披在身后。
看了眼外面站着的宫女们，路清苑发了好一会呆，起身，发觉浑身酸痛得不得了。
禁足的日子很无趣，索性的是后面还有个院子，闲来无事时，路清苑就在这里品茗。百般无聊中，路清苑命人摘了些桃花梅花酿酒，封坛后，埋在了后院里。
手里都是泥土，路清苑拍了拍手，转身撞见一张温和的脸。
蓝因又来了。
为什么要说“又？”她实在不明白，蓝因到底为了什么，天天往她这边跑。
“参见贵妃娘娘。”
路清苑在温水里浸湿了手，宫女拿起帕子为她擦干。她淡淡抬眼：“起来吧。”
“娘娘在做什么呢？”
“酿酒。”
蓝因微微一笑：“娘娘喜欢喝温酒，还是烈酒？”
“我不喜欢喝酒。”
蓝因：“……也对，酿酒和喜不喜欢喝酒没关系。”
路清苑懒懒躺在软榻上，轻摇着扇子，施施然看着她，“坐吧。”
“娘娘今日的脸色看起来很好。”
路清苑摸了摸自己的脸，潮红熨烫，“刚才搬了东西，所以血气上来了。”
她直接开门见山：“你有什么妙招？”
“娘娘是在说，如何对付黄蕊蕊吗？”
路清苑用扇子抵住鼻尖，一双剪水秋眸看着她，忽然迷成月牙弯。她天生长着一双笑眼，遇到什么事都这样笑吟吟。
“让她成为众矢之的。让她成为所有人的敌人。”
孤木难成林这个道理谁都懂。
黄蕊蕊不是喜欢跋扈吗，那就让她作。
“具体方法就是按兵不动，让皇上继续宠她，把她宠上天，我们只需要忍着就好。”
蓝因抬了抬眸子，发现她眯起了眼。
“娘娘？困了吗？”
路清苑笑吟吟道：“我说的是酿酒的事，你怎么扯到她身上去了？蓝因，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独善其身。”
蓝因意识到自己被她套话了，压下心里的慌张，垂眸道：“是臣妾着急了。”
“看着你为人挺和善的，没想到也是眦睚必报。进宫还没一个月呢，就有这种觉悟，不错。”
不知道是嘲讽还是夸赞，蓝因不敢回话，生怕暴露什么。
路清苑用扇柄挑起她的下巴，目光留恋着，“你脸上怎么有疤？”
蓝因往后跌了一步，立马捂着下颚一条细长的疤痕，淡红色的。
很像伤口愈合后的情况。往日都有头发挡着的，今天疏忽大意，不小心露了出来！
“被谁伤的？”
蓝因的眼神正在闪躲，不敢直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