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苦怎么能叫药呢。这大概是路清苑这辈子喝过最苦的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现在的处境比较悲惨，半个时辰后，她感觉舌尖还在苦。
整个口腔都是苦的。
江和裕换了身衣裳回来，身上看着大好，若剥去层层衣裳，里面的伤势触目惊心。
他拿了套新的外袍过来，把路清苑从被子里拉出来。
“我自己换。”因为生病，她的声音略显沙哑。
江和裕声音也沙哑：“我帮你换。”
路清苑直言道：“我怕你妹妹冲进来一刀砍死我。哥哥，你放过我吧行吗？我是病了，不是残了。”
她拽过干净的亵衣，起身到后面迅速利落的换完，稍微整理好自己后，重新躺回被窝里。
江和裕探了探她的额头，坐在床边。
“这几日你好好养病，等病好之后，我带你回巫族地界。”
路清苑愣了下，顿时冷下脸，不再嬉皮笑脸的：“我不去，哪也不去，死也不去。”
拒绝得干脆果断，还很绝情。
不过这事由得她自己决定么？江和裕拢了拢袖子，道：“我扛着你去。你不去也得去。”
路清苑望着外面：“我的心在这，你把我人带走了也没用。”
江和裕嗤笑一声：“都说强扭的瓜不甜。可我只是想吃瓜而已，我管它甜不甜。”
好强的强盗逻辑……路清苑霎时间无语起来，凝望着上方，却看不到苍穹，外面再次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她担忧道：“你还是去把江丘丘找回来吧，她年轻，说话冲点也正常，而且她说的对。你以后被这样凶她了。”
“你这么关心她？你什么时候关心关心我。”
这种要争宠的语气是怎么回事？路清苑汗颜一把：“抱歉，都快忘了你浑身是伤，哪痛？”
江和裕：“都痛。怎么办？”
路清苑翻了个身正对他：“那你就痛着吧。”
“小没良心的。”江和裕起身找东西，不料撞到帐篷，引来路清苑一阵大笑。
“好笑的话就多笑几声。”他挺喜欢听路清苑笑的。
路清苑大字型撑开身体，道：“比比谁会苦中作乐嘛，我总不能哭吧，对不对，笑，使劲的笑。”
压抑到极致，有人会失常，有人会沉默，有人会寻死，世人皆苦。
江和裕倒了杯茶喝下，不料是冷茶。
忽然听到她细声说了句“对不起。”
“嗯？”他疑惑的挑起眉山。
“那日我不该听信茶馆的人，硬是拉着你去找皇甫瑾，要不是这样，你也不会身负重伤。”
江和裕咽下这一口冷茶，却不觉得苦涩，反倒比他生平喝过的茶都要好喝，他笑嘻嘻道：“这就叫身负重伤啦？”
这个重点不对吧？路清苑皱眉道：“关键是我良心不安。”
江和裕道：“我那会受重伤时，手都快被人卸下来了。”
鸡同鸭讲。
路清苑望着那双消失的眼睛，期待着来日与它再次邂逅。她想象不出江和裕以前都受过什么伤，不过听他风轻云淡的描述，就知道肯定不轻。
伤筋动骨一百天不是开玩笑的。那会子，骨头都被人打断几根了吧……
想想这位叱咤风云的杀手竟然甘愿在她身边护着她，还真是匪夷所思。
路清苑一开始还打算利用这一点，但是没想到这个杀手那么傻。
“怎么不说话了？怕了吗。好吧，我不说了，不吓你了。”江和裕描述了一通自己受伤时的场景，以为她被吓到了。
路清苑朝他忘了一眼，“你最想去干什么？”
“成亲啊。”
路清苑再次无言以对，这么悲凉的气氛下，她心里无情的笑着。从一开始说到现在，她都开始怀疑这是不是每个巫族人的使命。
“是不是你们巫族的风俗？一定要成亲，才算有出息。”
江和裕好像有点听不懂她的话，道：“杀手也想有个家。”
真是简洁有力。
“好吧。”
江和裕：“没了？”
那还要她说什么？她又不是媒婆，“没了。”
江和裕有点失落：“我还以为你会问我愿不愿意成亲。”
也太执着这件事了吧？路清苑默默在被窝里抱紧自己，说道：“成亲是大事，意味着两个人要相伴一生，不是小孩过家家。”
江和裕要是足够理智的话，当初也不会犯下那么多事。
用阴晴不定来形容他，最合适不过。
“喜欢不就能成亲了？管他那么多。”
路清苑懒得再辩驳了，喝完药后眼皮上下打架，被子遮住了头后，感觉呼吸都是暖的。
“乖。”
江和裕拍着被子。她不舒服的往后挪了挪，明显不喜欢这样。可是抬眼一扫到江和裕的眼睛时，顿时觉得愧疚。不得已，又往前挪了几下。
外面忽然冒雨冲进来一个人，“不好了，丘丘跌下山崖了！”
路清苑心里一紧，被人摁住。
“现在下着雨，石壁太滑，她没法爬上来，而且没有绳索，这可怎么办！”
江和裕脸上一点变化都没有，依旧顺着被子给她拍。稍稍往后转头，睨了来人一眼，顿时把对方吓的后腿一步。
仔细看的话，来人的小腿还在打颤，足以可见他有多害怕江和裕。
“她自己犯下的错，自己承担。”
“可是——”
来人咬牙道：“万一出了什么好歹救不好了！”
路清苑推了推他：“快去看看吧。”人命重过一切，而且还是江大小姐的命。
“快去。”她温柔的催促着。宛如一颗裹着糖衣的砒霜，江和裕没法拒绝她这种语气，起身，跌跌撞撞出去。
可以看得出来，他还是很在乎江丘丘这个妹妹的。
雨滴在帐篷上，就像有人用石头在击打那样。路清苑辗转反侧，脑子里一直是烧焦的千人坑。
叹了口气。她不能去巫族，更不能跟江和裕踏上这条路。
想罢，路清苑一鼓作气起身，拿上外衣披在头上后，趁着众人去救江丘丘，从一条小道上溜走了。
她也是跌跌撞撞到了山口，发现有两三个人在把守，不过把守并不严，他们也没想到路清苑会从山上逃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