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江和裕并没有如约而至。春山寂寥,路清苑等得心如死灰。傍晚时,云蒸霞蔚,她也不知道要不要继续等。
只是江和裕临走前让她乖乖呆在这不要动,她就真的没有动。
乌鸦群从林子间飞散,发出难听的叫声。
路清苑起身下山,俨然一副要赴死的表情。
她已经等不了了,她怕再晚一步,连皇甫瑾的尸体都见不到。这三天每天夜里,她都能从高处眺望到远方的烽火。整整三天,从未停歇过。
一闭眼,全是血腥场面。
跌跌撞撞的走在路上,路清苑饥肠辘辘,全凭意识撑着,终于入了城,却看见所有人都在逃离,她像个逆流而上的勇者。
只可惜,她现在心里是很懦弱的。舔了舔干巴巴的下唇,路清苑轻轻掌掴了自己一把,因为力道不轻不重,更像是在摸自己的脸。
忽然间,泪如雨下。
整座城池摇摇欲坠,外面看着热烈,可城内到处插满了带火的令箭,一片龟裂。
所有能跑的人大包小包的往城外跑,城门已经没有守卫驻守了,木栅栏倒了一地,所有东西都被践踏在脚下,泥泞中,路清苑摔了一跤,再抬眼看时,城楼上的所有旗帜都被拔去!
这一刻,她心里仅存的一点希望被烧得荡然无存,甚至哭不出来,三天流干了她的泪。
为什么……还是晚了……
强行撑着虚弱的身子,路清苑摇摇晃晃入了宫,看见了地上无数残肢断臂,她随意捡起一把剑自卫,意料之外的是,宫里竟然比外面安静许多。
或者说是一片死气沉沉,连个活人的影子都没看见。
尸体都成堆了。路清苑不死心的翻着,死也要找到皇甫瑾!
双手沾染上恶臭的血,分不清是敌是友,路清苑足足找了三个时辰,整片地方都翻过了,依旧没见到皇甫瑾。
她压抑住强烈激情的哭声,滑坐在角落,忽然间,一阵铁骑声从远处驶来。
举目望去,一片刺目的蓝!与地上、墙上鲜血衬起来,十分的碍眼。
路清苑咬紧牙关,心里生出一股怒气,聚着剑要去杀人。
坐在马头上的,仍旧是贺明甫。他一身狼狈,却挡不住脸上的荣光。
“哦?总算是回来了。路娘娘,你可知,要变天了。”说完,皇甫瑾爆发出一阵诡异又猖狂的笑声!
路清苑恨不得现在就将他从马上拽下来,连捅个十几刀!
“皇甫瑾在哪!”
贺明甫趣味十足的前倾着身子,指了指地面:“他死了,下地狱了。”
路清苑红了眼:“你骗我!!”
她的嘶吼让贺明甫微微发愣,嗤笑道:“本太人还以为你跟他逢场作戏,没想到是真的啊?啧,好深情,好叫人感动,我都感动到快哭了呢。”
一番话引起众人大笑。在这样一个人间地狱的场景里,这些笑声听起来很是讽刺,更刺激到路清苑的神经!
这一年的这一日,皇城上下内外的锦旗全被换做了“贺”字旗,江山要易主时,另一支队伍突然出现。
路清苑抬剑时,身后骤然响起百剑出鞘声。她猛然回头一看,江和裕的人来了!
可是……唯独不见江和裕。
“路清苑?我们奉命前来助你!”
他们打扮奇怪,可眼神坚定,齐齐站在了路清苑后面,做她最坚强的后盾。
一时间,贺明甫大笑:“就凭你这百余人?路清苑,你真的是太天真了。”
他拔出腰间的令箭,挥下——身后铁骑们齐齐抬起弓箭,对准了前方的人。
百来支箭要齐发时,忽然有人高声:“蛇、有毒蛇!哪来的蛇啊!!”
一阵靡靡笛音从远处传来。
四周忽然出现很多蛇,还有毒蝎、毒蚁……各种猎奇的爬行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铁骑的马被惊动,纷纷嘶鸣乱叫,场面顿时乱起来!
“百余人,斩得了你贺明甫千人!”
路清苑冷笑一声,回头道:“一个都不要留!杀了他们!”
所有叛贼都必须死!
身后百余人纷纷执剑上前,趁乱斩杀蓝骑!
情况不太妙,因为城楼上还有射手。
路清苑正要上去占领高地时,只见那一排射手纷纷倒下,有的被毒蛇缠上,有的小腿上爬满了毒蚂蚁,不一会就痛苦的吐白沫,丧失战斗力。
是个好机会!
路清苑想都没想,从一旁爬上城墙,在背后刺敌,一人斩杀了十余人,城楼顿时成了她的地盘。
俗话说站得高打得远。
她来不及去找江和裕是在哪吹笛子,抬起一箭,射中了贺明甫!
那厮从马背上跌落,身边的走狗众多,竟甘愿用肉身护着贺明甫。
可是他们自以为的效忠,却被贺明甫当成了护身工具而已。
城楼上开始上来人,路清苑只能不断往后退,那晚坠过一次城,她不想再试一次了。
而且这次不一定有人救她。
危机之时,几道令箭“嗖嗖”飞来,直接射穿眼前的三个敌人!路清苑心里松了口气,还没放松下来,便见远处行驶来另一群蓝骑。
不好,那是贺明甫的援军!
下面的战况很明显,他们这边占了上风。虽然有这些毒物帮忙,可贺明甫的援军不少。
路清苑立马大声下令:“所有人,撤退!”
没人听她的话。
也没人告诉她,巫族之人在战场上,从来不会后退半步。那年大战,巫族外援,不计死伤,功成名就后,又默默隐退。
路清苑急眼了:“撤退!他们援军来了。”
有一少女护着她,轻笑一声,“江哥哥说了,务必要让我们用性命保护你。”
路清苑绝望地看着她:“这么多人换我一条命?根本不值。”
“不。”少女否定了她这句话:“虽然我们与你素不相识,可江哥哥说的话,对我们来说,就是一道死令。当初若不是他救下我们,我们早就死了,今日也只是报他的恩而已。”
路清苑连忙摁下她的肩膀,躲过一道飞箭。
“他在哪?”
少女的笑容戛然而止,耸了耸肩:“不知道,我们只负责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