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努尔哈赤接连问出三个问题,宇文成都没有半分迟疑,直接就把朱厚照交待给他的原话说了出来。
“我家圣上早已料到可汗会有此疑问,”他朗笑一声,又道,“实则我大明今日忧患良多,诸位藩王如同虎狼之辈……”
不等他把话说完,那努尔哈赤已是一声长笑:“大明天子好打算!这是准备叫老子为他所用,解他之危啊!”
宇文成都心中一禀,难怪圣上说这努尔哈赤是个人杰,我尚未把话说完,他就已经猜出咱们的用意。
“即便老子相信了你的话,可是你家圣上,又凭什么觉得咱们女真部族会为他所用呐?”
努尔哈赤一句话问出,宇文成都登时哈哈一笑:“可汗何必把话说的这般难听?我家圣上说了,这事说不上谁为谁所用。女真部族生存之地,环境恶劣,难以抵挡严寒天气。南下关内,正是你们的唯一出路……”
那费英东插话说道:“如此说来,咱们反倒要感谢朱厚照不成?”
“谢倒也不必谢,”宇文成都朗声说道,“不过就是各取所需罢了。”
见他表现得如此平静,努尔哈赤斜眼望着他,凝声问道:“朱厚照便这般笃定咱们定然会入关?”
宇文成都微微一笑:“可汗又何须掩饰?关外气寒之地,不适合人居。中原厚土,花花世界,难不成可汗当真不想染指?”
努尔哈赤仰头笑道:“这般看来,朱厚照运筹帷幄,算得上是大才之辈。”
他先是赞扬了朱厚照一声,紧接着又道:“只是,老子又怎么知道等咱们入关,和那秦王打得惨烈之时,他又不会带兵征伐,收取渔翁之利?”
“哈哈哈!”
宇文成都朗笑一声:“可汗此话当真好笑。关内中原之地,乃是我大明河山,我家圣上自然不会拱手让给他人!只是,女真部落一旦进入中原,鹿死谁手,那就难以预料。究竟最后是你们被重新赶回关外,还是乘势拿下中原,那就要看咱们双方的本领了。”
这就是一场豪赌!
中原厚土,花花世界,现如今大明天子朱厚照张开怀抱,邀请努尔哈赤前往。
究竟是谁能够笑到最后,那就更凭本事,各安天命。
努尔哈赤双眼突噜噜转了一圈,朗笑一声:“好!痛快!英东收起兵马,好生招待大明的贵客!”
可汗发话,无人不尊。
当即,那数千女真汉子散开,让出一条道来,费英东含笑站在宇文成都面前:“宇文将军是初次到咱们关外来吧?虽然咱们关外奇寒无比,不过这秀丽山河也是美不胜收。只是今日天色已晚,不是赏景的时候,待到明日正午,英东亲自领着大明的兄弟们好好看看咱们的景色。”
当晚,努尔哈赤下令在帐篷内点起炉火,摆下酒宴,招待远道而来的大明士卒。
为了显示诚意,他叫人把待客的各个帐篷打通,使得五百名大明士兵能够相互看到。
虽然他们部落无知短缺,可是在待客的事情上面,并不含糊。
为了这场盛宴,杀羊宰牛,马奶酒更是管够,整治得颇为丰盛。
宇文成都酒量甚好,酒来碗干,接连喝下十大碗马奶酒,又吃了两斤羊肉,这才安歇。
努尔哈赤给他们准备了三十个大帐篷,另外也不叫他们守夜。
大明士兵长途跋涉,第一次到关外,确实很不适应,好不容易睡了个安生觉,一觉睡醒,天色早已大亮。
这一晚上他们睡得很是踏实。宇文大将军说了,有酒就喝,有肉就吃,能睡就睡。
他们五百人马,在人家建州女真部落,那就相当于是羊入虎口。但凡对方当真想要动手,只凭着他们区区五百人马,很难突围出去。
他们倒是酒足饭饱睡得香,努尔哈赤等一帮人却是没能睡好。
事实上,他和自己手下那五个开国大臣商量了一夜。
大明将士突然到来,令他有些措手不及。
“可汗,这帮大明将士倒是放心的很,睡得跟死猪一样,那酣睡声响隔着老远都听得清楚,不如咱们现在便杀过去,直接给他们来个夜袭敌营。”
费英东还没有忘记日间宇文成都对他的轻视,简直无时无刻不想割下对方的首级。
“不可!”
他一句话说完,就遭到了同为“开国五臣”的何和礼的反对。
“可汗,诸位兄弟,虽然那明人将军态度傲娇,不过他的话倒是实在。此事摆明了就是一场豪赌。那大明皇帝把牌面亮出来了,就看咱们敢不敢接下来了?”
都是在一个部落中混饭吃的汉子,谁还不了解谁?
何和礼一开口,大家伙就都明白,他是想要到中原花花世界开开眼界去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如果当真能够打进关内,谁有愿意窝在这苦寒之地?
“英东,要是你真有气,就撒到那秦王身上去。正是他率领数万大军,一直堵在山海关处,使咱们挨饿受冻,不得入关。”
安费扬古说了一句。
他是一个老头子,头顶拖着一条稀疏的长辫子,露出光亮的大脑壳子。
说来也怪了,别看这老东西头发稀疏,脑瓜子倒是好使,论起阴谋诡计,很少有人是他的对手。
平日里这老东西就像是睡不醒的一样,时常眯缝着一双老眼听别人讲话,像是随时都能够睡过去一样。
可是,一旦他只要开口,那就证明他心里早已有了打算。
努尔哈赤看了他一眼:“古老你是怎么个意思?”
安费扬古的眼珠子一下瞪大,顿时又想睡醒了一般:“那还能是个什么意思?赌它一把呗!反正,现成的那明朝的小子要来帮着咱们立威,可汗你又何必犹豫?”
一听这话,其余几人都明白过来了:感情老古是要叫这明朝小将做打手,帮着咱们统一四部啊。
“嘿嘿,那大明天子但凡有法子,必定不会叫咱们这些胡人入驻中原,他此时的境况想必很是不善。咱们也正好借着这事试探一下,且看看大明究竟乱到了什么程度?”